葡萄美酒夜光杯

离开北京已经快一年了，慢慢地好像都快丧失了北京的记忆。原来的朋友，也开始疏于联系。以至于现在我的微信一到了休息日，经常会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颇有点“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感觉。
我在北京的时候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唯独有一个小群，在我的消息列表里存在了五六年的时间。期间群里面的人也渐渐由陌生到熟悉。这几年群里的人来来去去，核心的几个倒是一个不少。
P老师就是第一个离开群的人。虽然我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我知道前一阵，他失恋了。
他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提起，在群里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我知道这个事情，还是我刷到他的豆瓣时发现的。连续很多年，他都不在任何的SNS更新自己心情有关的状态，豆瓣日常更新的只有他的音乐评论。所以当我看到他发了一条很私人感情的状态时，竟有点惊讶的感觉。
“和在一起四五年的人分手，真的就像离婚一样，”他说，“别问。”

“所以小T回北京吗？”我离开北京后的每一周，他几乎都在群里发问，“回北京啊，回北京我们一起租房子，嘻嘻。”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想盐他，告诉他我没打算再回去了。
他总会回一个“我再也不会快乐了”的表情。
然而偶尔我冷场杀群的时候，等待十几秒，他就第一个杀出来用调戏我来救场了。“虽然这些人都不错，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如小T。”“美男千千万，小T最好看。”群里几个新进来的家伙，还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笑笑说你们真的没看懂。

嬉笑打闹间，我慢慢地也了解了他对人的一套反应模式。他会天天“调戏”我，会整天没日没夜地跟其它人在细枝末节的问题上抬杠，又或者对几个他看不顺眼的人用综艺的tempo开始含酸拈醋地讽刺、作梗。但他每日每日所输出的内容，没有一条是关于自己。抬杠和调戏是他人格的外化形式，是他在世间给自己选择的一层金钟罩。他对自己的展现是多个闪耀意象的拼凑，只是在这葡萄美酒夜光杯之后闪烁的是什么密码和真理，他却什么都不会泄漏给我们。
我知道他内心甚至有点鄙视这个群。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群里的聊天内容就只剩下投资理财、工资和焦虑贩卖了。而他的日常生活，不是泡在古典乐和流行乐里，就是泡在各种书刊之中，再不然就是回归他的本职，在实验室熬夜加班。外边焦虑贩卖的一切，其实都不在他的话语体系之中。因而他也懒得动用自己的认真。他知道他的认真在这里，会被各种无意义迅速的消解。

“他是我唯一无法评价的人唉，”我跟学弟说，“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杠精，是没有感情，还是怎样。因为普通人根本碰不到他，他不会让你碰到他。他会藏得很好，但不是因为他有多害怕暴露自己，更多的是他没觉得你值得他暴露。”
“如果对方是一朵刺，还是离远一点哦，不然真的会扎手。”那时候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听我讲自己感情上的烦恼，“不要不开心哦。”
那些话被我在脑中拈来拈去多遍，那是兄长的温柔。
然而也如同兄长一样，他走在你前面，偶尔为你指指路，挡挡太阳，却也只让你看见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眼睛和灵魂。偶尔你会窥见他生活的真相，窥见了他真实的皮肉，却没有勇气去解开这层金钟罩。于是，他有一天带着若隐若现的伤口，自顾自的离开了，你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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