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业作品集》云笔记
白居易2020-12-19
原文:,魏晋士人开始追寻一种新的理想人格——由从前主要是伦理的存在变为精神的个体,由寻求群体的认同变为追求个性的卓异,由希望成为群体的现世楷模变为渴望个体的精神超越。这种理想人格即人们所说的“魏晋风流”,它具体展现为玄心、洞见、妙赏、深情(冯友兰《论风流》),《世说新语》正是“魏晋风流”最形象逼真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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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08
原文:苏轼在《书李简夫诗集后》说:“陶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延客。古今贤之,贵其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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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0
原文: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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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0
原文:魏晋名士的清谈,不仅追求义理的“新异”,也很重视词藻的“新奇”,而且还讲究语调的“顿挫”。在《世说新语序》中,晚明王季重称道该书的语言说:“本一俗语,经之即文;本一浅语,经之即蓄;本一嫩语,经之即辣。盖其牙室利灵,笔颠老秀,得晋人之意于言前,而因得晋人之言于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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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1
原文:直到白居易《养竹记》还是歌颂竹子的“品节操守”:“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树为庭实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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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1
原文:唐代贾岛在咏《竹》(此诗又见《罗隐集》)诗中说:“篱外清阴接药栏,晓风交戛碧琅玕。子猷没后知音少,粉节霜筠漫岁寒。”贾岛说得未免过于绝对,竹子在子猷之后并不缺知音,只是知竹不如子猷那样深,爱竹不如子猷那样痴而已。清代画家郑板桥称“板桥专画兰竹,五十余年,不画他物”,还写了许多咏竹诗和咏竹联,联如:“咬定几句有用书,可忘饮食;养成数杆新出竹,直似儿孙。”诗如:“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从其诗、联、画来看,郑氏爱竹还稍着痕迹,远比不上子猷与竹那般飘逸清空。真正理解子猷与竹关系的还是苏轼,他在《於潜僧绿筠轩》一诗中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以“高”“痴”来形容子猷爱竹,谁说王子猷没有知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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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05
原文:卫玠是否傅粉不得而知,但他皮肤无疑同样洁白如玉,否则人家就不会称他为“璧人”。他原先的岳父是清谈领袖乐广,人们将他们翁婿并称:“妇公冰清,女婿玉润。”成语“冰清玉润”由此而来,是指像冰一样晶莹明澈,像玉一样光洁润泽。此处的“冰清”“玉润”是互文,卫玠的同辈人也常用“清”来评价他。刘惔、谢尚曾在一起品评现代名人,刘惔说“杜乂肤清,叔宝神清”,谢尚说杜乂比卫玠差几个等级。“清”已经由形及“神”,指卫玠的精神品格清明、澄澈、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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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05
原文:《世说新语·政事》:
王、刘与林公共看何骠骑,骠骑看文书不顾之。王谓何曰:“我今故与林公来相看,望卿摆拨常务,应对玄言,那得方低头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诸人以为佳。
何充是位能干务实的官员,成天忙于公务和批示文书。一天王濛和刘惔找何充谈玄,何充却只顾看文书,不想理睬成天清谈的闲人;王濛希望他能“摆拨常务”,抽出时间与他们“应对玄言”。何充不耐烦地对他们说:“我不看这些东西,你们怎么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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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05
原文:清谈、鉴赏、作文三项,是一个名士的必修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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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06
原文:康僧渊目深而鼻高,王丞相每调之。僧渊曰:“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
——《世说新语·排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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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原文:魏晋士人群体的觉醒,使他们对内发现了自我,对外发现了自然,所以他们对美容和美景的感受都格外细腻敏锐。“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自然界的美景让他们陶醉,人世间的“玉人”更叫他们动心。山涛称叹嵇康“傀俄若玉山”,是那样高耸润洁;人们形容夏侯玄“朗朗如日月”,是那样光明磊落;赞美裴楷是“玉人”“粗头乱服皆好”;王敦称赞王衍“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有人到王太尉家参加名士集会,感叹“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王长史为中书郎,敬和遥望叹曰:‘此不复似世中人’”“时人目王右军,飘如游云,矫若惊龙”……这些珠玉般的美好姿容,游云惊龙似的飘逸神采,“从容于廊庙”的典雅风度,都是人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看着红霞满天的晚照西沉,人们会忧伤地问“夕阳西下几时回”?眼见“玉人”长逝,更是“使人情何能已已”!《世说新语》中的《伤逝》篇,洒满了恸绝伤心的血泪,是哀人也是哀己,是悼人也是自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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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原文:曹操除“文章瑰玮”外,“草书亚崔张,音乐比桓蔡,围棋埒王郭”,即使反感曹操的张溥也称道他“多才多艺”(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魏文帝曹丕像乃父一样“手不释卷”,文学创作“乐府清越”,学术著作“《典论》辨要”(刘勰《文心雕龙·才略》),六岁“知射”,八岁“知骑”,剑法可与高手对阵,“弹棋略尽其巧”(曹丕《典论·自序》),完全是一位文武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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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原文:,安史大乱爆发后他在庐山旅游,不久接受居心叵测的永王李璘征诏,一入永王幕府便吹起了牛皮:“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诗的后两句是说:只要起用我这个当世谢安,我李白在谈笑之间就能把天下搞定!话音刚落,永王和李白就被朝廷搞定了:永王被杀,李白坐牢。虽然李白自许“怀经济之才”,但国家要是真的交给了他管理,结果肯定不像他的诗歌那么美妙。李白一直误将写诗的天才当成治国的干才,弄得他自己老是喟叹“怀才不遇”,至今从李白那些伟大的诗篇中,你还能感受到他老人家一脸愤慨,满腹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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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原文:“认识自我”只是前提,“实现自我”才是目的。当然,能“认识自我”的人,不一定能“实现自我”。到底是“知易行难”还是“知难行易”,古人和今人各有各的角度,自然各有各的说法,当然各有各的道理。就“认识自我”而言,谁都会承认“知难”,和“实现自我”相比,大家又都会肯定“行难”。知道自己爱做学问也能做学问,生逢“诗书虽满腹,不值一文钱”的世道,读书人不一定愿做学问,在强权通吃的社会里,不通世故的书呆子也可能钻营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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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原文:仕与隐原无高下雅俗之分,应根据自己的主客观条件做出选择。出仕就要承担社会责任,归隐就应保护社会良知。因此,隐逸必须耐住寂寞,出仕用不着羞羞答答,二者都能成就美好的人生——出来当官固然可以惊天动地,潜心专业同样可以千古垂名,戴逯和戴逵便是人生选择的最佳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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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原文:我们先来见识一下戴逵说的那位“务光”。汉刘向编《列仙传》载,务光是夏朝时的人——或说是夏朝时的“仙”,不然怎么会编到《列仙传》中呢?他长得怪模怪样,耳朵就长达七寸,商汤准备讨伐桀之前与务光商量,务光冷冷地对汤说:“这不关我的事。”汤又想征求一下他对伊尹的意见,务光回答说:“只知他力气很大,而且忍辱力强,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汤消灭了桀后打算把天下让给务光,没料到务光觉得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我早就听说过,道德堕落的社会中,切莫踏上这样的国土,更何况要把这样的国家让给我呢?”他一气之下背上石头自沉于卢水中淹死了。
传说中的这位务光先生,哪怕夏桀再暴虐他也不谴责,哪怕伊尹再优秀他也不举荐;他不想占国家的任何便宜,也不想为国家尽任何义务。务光的确“超脱”成仙了,他完全不受俗情羁绁,可也丝毫没有人际关怀。谁能说清这是“高洁”还是“冷漠”?这是脱尽俗情还是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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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原文:魏晋名士常以任性放纵相标榜,推崇“且醉当前”的生活态度,《世说新语》中此类记载很多。“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另一名士毕茂世更宣称:“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这种人生态度今人可能觉得颓废透顶,用时髦的话来说是“负能量”的典型,但魏晋人认为这是一种通达的人生观,他们不在乎赫赫武功,不在乎藉藉名声,只在乎能不能称心而言,是不是任性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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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1
原文:如今,除了特殊的家教,除了课外“培优”,父母很难为读中小学的小孩选择老师。上大学后学生才有某种选课的自由,读研究生期间选择导师的机会更大,尤其是念博士生完全做到“我的导师我做主”。现在学生选择导师,更多的是看导师的社会名气,较少关注导师的学术实力,更多的看导师有多大的行政权力,较少关注导师的为人兴趣。因为“青青子矜”们生存上的艰难,导师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世俗利益,是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至于激发兴趣、培养人格和学业指导,在他们看来都不是“迫切问题”。有少数研究生攻读学位,既不是对专业有强烈的兴趣,也不是对学术十分虔诚,他们就是为了找个能挣钱的“好工作”,换个经济发达的“好地方”,如此而已。他们对老师既不会像古人那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甚至很难“一日为师终身为友”。毕业后要是如愿以偿实现了“理想”,导师的使命已经完成,马上就可能与导师“拜拜”;要是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那也证明自己的导师是个“废物”,师生从此就成为路人。我经常听到同事和朋友们感叹,如今的学生“太老练”。这样的学生本来就不想从老师那儿学到什么东西,自然他们从老师那儿什么东西也没学到。当然,我说这种情况只是一小部分人,大学里也有许多感人的“师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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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1
原文:当然,今天也有少数老师不太尽职,由于现在教师的科研压力较重,要争项目,要发论文,要出专著,这些都是评定他们工作成绩和业务能力的“硬指标”,课堂教学和带研究生是他们的“软系数”,所以他们花在学生身上的时间和精力很少。还有少数老师不太称职,业务上对学生无“业”可授,有“惑”难解,人格上更不能让学生仰慕。我本人就是这些不尽职和不称职的教师之一。总之,今天的大学校园里很难闻到书香,却处处弥漫着铜臭;没有浓厚的学术气息,却到处充斥着官气和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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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2
原文:诗人常常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连诗歌都能写好还有什么不能干好?深信“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李白,安史大乱时夸口说:“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隐然以当世谢安自居,好像自己在谈笑之间就可以把天下搞定。连印象中比较老成持重的杜甫也一张口就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千多年以后还能想象出他那目空一切的气概。历史学家范文澜先生曾毫不客气地说,李杜都是政治上的糊涂虫。幸喜李杜都没有治国的机会,否则,他们就不是伟大的诗人而是历史的罪人。诗人中政治糊涂虫当然不只李杜,一直被称为才高八斗的曹植也要算一个。明明知道兄长和侄子一直提防和忌恨自己,可他在文帝、明帝面前不懂韬晦之略,还在《求自试表》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吹嘘自己的才华和壮志,要求皇帝“出不世之诏”,让自己“统偏师之任”。这不是找死吗?他好像至死都不明白,在他兄长曹丕眼中,自己立功的雄心就是篡位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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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2
原文:封建专制对人的戕害如此严重,不仅剥夺了人的平等与尊严,甚至阉割了民族的生命力,专制社会没有人格健全的公民,只有俯首帖耳的奴隶,“依赖之外无思想,服从之外无个性,谄媚之外无笑语,奔走之外无事业,伺候之外无精神,呼之不敢不来,麾之不敢不去,命之生不敢不生,命之死不敢不死”(邹容《革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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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2
原文:博士生刘卓、硕士生李芳、张娜娜、冯之、张梦赟、陈忙忙、左敏行,或帮我校对书稿,或帮我查找资料,校出了书中许多错误,节省了我不少时间。写书虽自有其乐,出书却不胜其烦,我把快乐留给自己,把麻烦带给学生。前年我竟然还成了我们华中师大六七千名研究生“心目中的好导师”,看来,不折腾研究生的导师就成不了“好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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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3
原文:既没有屈原的宏伟悲壮,又没有李白的豪放飘逸,也没有杜甫的阔大沉雄,陶渊明以他百来篇诗文竟然赢得了与这三位诗国巨人比肩的崇高地位。苏轼甚至还认为他在诗史上的地位“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及”,王国维也说“屈子之后,文学上之雄者,渊明其尤也”,一直到现代朱光潜仍然认为:“渊明在中国诗人中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可以和他比拟的,前只有屈原,后只有杜甫。”在这三位大作家或大学者眼中,杜甫也许勉强可以和他并驾齐驱,李白似乎还没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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