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如日月皎若星（八十八）

李大明睁开眼，天色还早，只是身为医生的生物钟作祟。枕边人发丛中又冒了一簇白，他轻轻吻了上去。

“是不是白头发？”梅云其实也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依偎在他身边的感觉太好。她伸手拂过他鬓角，“这么快就开始变老了。不过和你一起变老，我不怕。”

他抓住她手指一一吻过，又去寻找她的唇。她笑着躲开他，“礼拜一最忙了，别闹，该起来了。晚上没事的话早上点回来，帮我染染这点白的，我也给你染染。”

真的是新的一天，每一步都是轻盈的。实习生们在梅主任脸上看到了少有的笑容，忙碌紧凑的一天，手术量虽然大，但一切都很顺利。梅云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半，两个人白天各忙各的，并没有刻意电话短信，正常来说，李大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食堂打回来的两个小炒已经凉了，梅云抬腕看表，快十点了，正想给他打电话，门外传来转钥匙的声音。

他一脸疲惫。

“今天医院有事？”她接过他的包，又倒了杯温水塞到他手里。这个职业的常态，她能够理解。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公事。”李大明停了半晌，“我去接天明了。”

“哦？白院长回来了？他在甘肃还好吧？两年多没见了，改天请他吃个饭。”周映雪事发后，白天明受到行政处分，后来就引咎辞职，主动去西北贫困县支援当地卫生院，一晃也好几年了。

梅云手脚麻利地把饭菜扔进微波炉加热，转回来却发现李大明还坐在那里发愣。

“大明，大明？”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出事了？”

“我是跟着救护车去的。他不太好，晚期了，晕在卫生院里被当地卫生局领导给送回来的。”李大明想起病床上那张被高原阳光晒得发黑，又被病情折磨得发黄的脸。“你说他自己就是医生，怎么会拖到现在？”

梅云叹口气，“白天明是个好人，就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会诊？需不需要找我们蒋院长给点意见？”她回到了实际问题层面，协和的业务副院长蒋力是国内肿瘤科的大牛。

“他不是太配合治疗，不过我们还在尽力说服他。会诊已经安排好了，蒋院长那边也已经请了。甘肃那边说天明在当地做了很多事，请我们全力救治他。”李大明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说，要不要让滔滔跟田田说一下？我想应该让周映雪知道这件事。”提起杜家人，他心里多少还是忐忑的。

“周映雪不知道？”梅云先是惊讶，然后又似乎了然，“也好，先吃饭吧，吃完饭我给滔滔打个电话。”

当年周映雪主动投案，又配合调查并上交了赃款，宽大处理的结果是五年有期徒刑，今年是最后一年。

“希望天明同意手术吧。”有了这个希望，才可能有其他的，更多的希望。

今夜依然明月高悬，只是朗朗清辉下，并不会有处处欢乐，人人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