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第一章5

灯光下碰着酒杯吹牛的男人们已有几桌结账离开，周轴说完一切又是叹了口气，抓起倒满啤酒的杯子再度抵向阿良面前。永远不要为曾经的错误愁闷，因为它门早已无法改变。阿良没有端起酒杯，而是劝慰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做的是过好现在和以后。”周轴放下端着的酒杯陷入沉默，阿良又说：“以后打算怎么办？”

“没有办法了，只能做出改变。”回答来自周轴。

“要去找工作吗？”

“当然。”他抿起嘴巴一幅下定决心的样子。

“不给自己一个缓冲期了？”在这件事情上，阿良还是很难相信自己兄弟。缓冲期是无数人用来拖延然后不做的借口。周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默默在心里坚定的说：我需要很久去想，但只需要一秒去真正做出改变。

店里客人已经随着时间流逝三三两两走了个干净，除去不断变换的女服务员，唯一雇佣的厨师也在完成工作后刚刚走出店门下班回家。周轴瞥了一眼挂在墙上只有鲜红数字的万年历，知道现在十点多。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仅剩的心里防线完全崩溃，更何况今晚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服务员，不能坏了兄弟的好事。两人干完最后一杯酒，周轴选择了告别阿良先行离开。

走出“好味道”饭馆，周轴被夏末的晚风吹了个七分酒醒，想起来父亲的遗物尚未整理，旋即打车赶往那个租住的小屋。

周轴开锁然后用力拉开房门，看到屋里出奇整洁，一些存折、银行卡模样散乱在茶几上。他读大学以后，母亲就很少回这个家，父亲工作任务多又不爱整理，印象中两人的家总是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周轴以为自己喝醉了犯迷糊，把头使劲摇了摇才确定自己没看错，一切整洁如新。再仔细一瞧，有位身着绿色秋衣的妇女在电视柜里翻找什么，那人是母亲。

她看清来人是谁又把头扭回去继续翻找起来，问他说：“过两天你去撒到海里吧？”

“嗯。”周轴知道她说的是父亲骨灰。“不是有那种预约集体海葬吗？”

“你傻啊，集体海葬不花钱吗？你傻啊。”

周轴联想茶几上洒落的理财凭证和她还在翻找的动作便知道她在找父亲剩下的资产，冷冷的说：“也是。你这种冷血动物，哪里舍得给死去的丈夫花一分钱，哪里会替迷茫的儿子考虑一分钟？”

“你说什么？”听到周轴话后她蹭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冷血动物！且不谈我与周扬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读大学时谁在关心你都忘了吗？”

母亲的回答令他感到一丝慌乱。他没法否认，自打父亲偷偷烧毁周轴诗歌后两人关系就陷入了僵局，深陷苦痛中的周轴不仅长达半年没有跟父亲通一个电话、说一句话，而且没能写出一字诗歌。对一个心中经常滋生奇思妙想的青年人来说，抹杀这种能力宛如夺取生命。有人说，女人才是男人落寞人生最好的心脏起搏器，是避免人类文明堕落最重要的防线，周轴哪一点都同意。因为在那种煎熬时刻中，母亲给了他莫大安慰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