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锁之我的傀儡哥哥
城东有间杂货铺,由于少人料理,门檐两头的墙头草缺乏养分地倒伏,灰白色墙皮好几处翻卷。平日生意冷淡毫无起色,他们只交易一件商品,人心。
萧粲没有活着的意志,他甚至迫切希望一场意外事故,可以瞬间终止他的性命。
一进店门,首当其冲的是门厅的坐台女,一身艳丽的服饰搭配绝色的容颜,唯眼角缀着淡淡的泪痣,红妆艳抹的样子与周遭的寒碜不甚协调。
还有一老人枕着黄梨木摇椅,皮肤枯皱青眼白眉,目眦欲裂盯着天花板。眼看半只脚踏入坟墓。
坐台魅迭香忙迎过来,没有情感的空洞双眸缓缓打量,不为所动也并无半点轻视。
“老实说我没有遭遇重大不幸,但于活着没有特殊的感情。”
“是生理性抑郁吗?那你要看医生!”
“要是那样简单就好了。”
语气平平的交谈,好像从来如此,萧粲轻轻笑着。
“那就……给我你的心!”
魅迭香接过他的手掌,一点灵力输送,他只觉得胸腔一阵痉挛,像是被忽然抽去了灵魂。
女子舔了舔嘴角,露出邪魅入骨的冷笑。
“很不错的心,可惜了!”
萧粲直直地盯着她,一身乌漆的穿戴犹似枝头出神的黑鸦。半晌,有所察觉的魅迭香回以凌厉的目光。
冻僵了的寒潭深处的黑浊眸子宛如射进一粒石子,他揉了揉刺痛的双目叹了口气转过身。
“心这等腌臜物有什么可惜?对了,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你的眼睛没有先前干净了。”他一直清晰地记得这个声音,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他记得梦境里常常见到的应是个宛转的女子,绝不似眼前的妖艳。
魅迭香不回答他,峨眉略扫过那位老者转移话题。
“在我这里求解脱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喏,那就是你将来的样子!”
“几天之后你会发生一场车祸,我们也是要撇清关系的。”
女子所言不虚,他依稀记得车祸那天血肉横飞的场面,只是没有痛苦,这算是微薄的报酬吧。
清脆的闹铃声催赶了所有睡意,萧粲伸了个懒腰,眼皮直打架地关了闹钟。枕着胳膊面朝天花板的他似是回味一番,刚刚的梦好真实啊!
他洗漱一番,父母早早上班,在市区与学校往返的早餐店用了豆浆面包,然后撑着单肩包往学校赶,他还是一名初中生。
一进教室,就听到后排一些同学咋咋呼呼地讨论今天的转校生,据说是隔壁学校的校花。
转来的女生名字叫洛蝶,萧粲略微瞟了一眼,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全班男生追捧的对象。
洛蝶穿过细窄的走道,在与萧粲擦身而过时怔了一下,接着在他身后的座位坐下。
感觉后背一阵躁动,萧粲耳垂抬了抬,原来是洛蝶用指尖在课桌上磕出的声音。
当下他就多了不少反感,新生也太没素质了,可陆续听这段重复的杂音他猛然一惊,放大的瞳孔多了戒备的意味。
他自学过一阵摩斯电码,洛蝶敲出的意思他很清楚。
“你的心在我这里哦!”
萧粲一副目光如炬的样子恨不得吞噬了她,洛蝶没有表现出魅迭香的强势,相反的她只是调皮地翘了翘嘴角,一副无辜淑女的模样。
他再也无法僵持地站起身,由于身体被惊恐与不安填满,内搭的衬衫早已湿透。他摸了摸胸腔,心脏还在,心跳也没有偏差。
“哎哟!”
老师的粉笔头恰在此刻不识趣地丢在了萧粲的脑袋上。
“你是在验证自己是否动心吗?别做白日梦了,人家看不上你的!”老师忍不住揶揄他,班里尽是乱哄哄的吵闹。
或许是一瞬间的错觉,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划过一缕不屑。洛蝶似是被他忽然起身面朝自己的动作吓住了,以致快要急哭地涨红了脸,一并鼓着还未长开尚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与他对峙。
萧粲狐疑地坐下,却再也没有心思听课了。
好几周来他一直私底下注意她,但似乎一直相安无事,洛蝶像以往的转校生一样结交新朋友,她和他们说笑或一起去学校食堂吃中饭。他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那段摩斯电码真的是偶然吗?
他盼着她露出马脚,可内心深处又不希望如此,哪怕黄粱一梦也好,因为梦境里他隐隐带着别样情绪,沉重甚于恐惧,伴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深负疚感。
他想不通梦里的自己为何会去寻死呢?他还有大好的青春韶华,怎么就哀莫大于心死了?
看到洛蝶顺着商店街的檐廊一路到街口,萧粲赶紧跟上去。
当他意识到时,洛蝶已从转角的步行街消失了。萧粲仔细察看地形,就近没有可以容身的巷口。
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此刻的夜色愈发浓郁了。
“你不好好上晚自习偷跑出来干嘛?”明明跟踪被人逮个正着,萧粲依然面不改色,毫不理屈地在言语攻势上占尽先机。
洛蝶颇带玩味地看着他,“孤男寡女,月上柳梢头”的情境丝毫没让她露出这个年纪的女生应有的怯意,或者说与她平日里与男生说话都要细声细气,动不动就要脸红等苦心营造的形象一点都不相符。她,正在展露大人身上才有的看不透的气场。
她一步步向他靠近,直至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过一指,萧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洛蝶拂去他发梢上沾的新叶,她的指尖在他头上温柔的触感颇令萧粲有些头皮发麻。他抓住她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发出了某种质问。
“你弄疼我了!”
她毫不理会他的直视,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他紧握着的手里挣脱出来,面带嗔色的样子却没有恼羞的成分。
“摩斯电码怎么回事?”
“哦?那只是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的节拍。”
洛蝶意欲没有解答地离去,萧粲抢先一步堵在她面前,可她依旧径直走过。
“那个时候,哪个时候?”
他大声冲着她的背影,洛蝶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平时娇贵的萝莉音多了些风尘的气息。
“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
等你慢慢长大,你就会开始对身边的女孩子动心吧。到那时我就掌握了无比巨大的乐趣,那个你一定会很好玩吧!
她的嘴角愈发勾出诡妙的弧度。
可白天的洛蝶和初见时并无差别,穿学生套装,头发干净利落挽在脑后,疏落的刘海衬托干净精致的五官。看见萧粲会颇有敌意绕道而行,似乎还沉浸在那天课堂上爆发出浓烈火药味的成见中。
为了迎接新年,新月中学正着手举办迎新晚会,下午的体育课临时改了排练,或许是为了看两个人笑话,同学们提前选好了各自的舞伴,洛蝶只得不情不愿地向萧粲走过去。
这可能是你们人生的巅峰时刻,是你们自愿错过的,他正噙着一粒棒棒糖,手插裤兜,保持着嗤之以鼻的状态以及假装占了很大便宜的错觉。
“烦死了!”
洛蝶娇俏地撅起嘴,迎面走过来一巴掌拍掉他嘴边的塑料棍,萧粲咽了口唾沫,这期间一声不吭的原因是他嘴里的糖硌住了牙。
“粲粲好怂啊!”
连女生都看不下去纷纷议论道,此时总有些鬼马的男生鼓着鲶鱼嘴吹起尖利的口哨。
萧粲正要反驳,无奈恰逢开场的音乐响起,大家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洛蝶已握住了他的手。
他只好忍着不便发作,看到洛蝶恨不得杀人的做派,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分明在说“他们怎么老把我和你纠缠在一起”他就觉得好笑,她可真能演。
训练结束,两人中途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萧粲默默地拾起放在室内一角的背包,临走前打了个响指以示挑衅,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个小巫女一定气扭了嘴。
凤仙花染的指甲在手背上沁出了血印,他吹吹风以减缓疼痛,抬头远远看到家里的拉门开出一条小缝,他蹑手蹑脚地接近,黑暗的玄关深处传来争吵声,前天亲手放在水瓶里的绿萝“砰”地被打碎在地,他喜欢绿植初期在黑暗里潜伏生根的本性,像现在的他,匍匐着长大,直到可以自如地站在阳光下。
父母又吵架了,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轻轻地替他们带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依旧在常去的料理店用了黄鱼饭,此时他兜里正揣着两张游乐场的门票,心脏不由自主砰砰乱跳,把汗津津的手往膝盖上抹。
饭厅逼仄的角落有间开窗的小屋,里面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比他低一级,名字叫蓝雪儿。细细的流苏帘子低垂,雪白的面庞掩映其间。
雕饰精美的桌椅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似是被应用题难倒了,她托着脑袋,将原子笔转得天花乱坠。
眼前有什么一晃一晃的,她心烦地蹙起前额,一只黑色的塑料蜘蛛在眉心张牙舞爪露出狰狞的姿态。
蓝雪儿吓得差点儿没背过气,抬头看到萧粲熟悉的侧脸又瞬间安下心,也许是对他的把戏见多了,原本要命的嚎叫变成了“啊”的一声轻呼。
不过她还是象征性地捂住嘴,萧粲正往忙碌的后厨看去,她会心一笑,早就习惯了萧粲看到自己满脸络腮胡的爸爸一脸害怕的神色了。还好是用饭高峰期,父亲是店里的老板兼掌勺,由于刚接过传菜单,正忙得不亦乐乎。
“你先走,我马上出来!”她向他“嘘”了一口,萧粲就默默地结了账出去了。
“爸,作业写完了,我先回家了?”看到父亲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蓝雪儿偷偷地从里间的侧门潜出去。
看到萧粲倚着街对面的那根灯柱背向她,她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从另一侧冒出头,笑得无忧无虑。
“今天去哪里玩呢?”双手背在身后的女孩转了个圈像只竹蜻蜓跳到他面前,适当的距离既不显得疏远又不特别亲近,是从不令人生厌的新鲜活泼的女孩。
他像变魔术地掏出两张攥得皱巴巴的门票,蓝雪儿眼睛里溢出的兴奋流光感染了他,也不由自主露出了久违的笑。
两个小时痛快的玩乐后,西边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他送她回家,在附近一棵繁茂的香樟树后他目送她按响门铃,年轻的阿姨矮身为她整理衣衫,还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雪儿肯定又骗阿姨在父亲的店里帮忙到现在,一念及此,萧粲就禁不住泛起罪恶感。
他不急着回家,兜里还有没花完的零花钱,任他们吵好了,我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父亲是什么部门经理,母亲又是下海的女强人,自己唯一不缺的就是双倍的零花钱,索性把剩下的钱都用在了近前一家大型超市的电玩和唱机上,等出来时天已全黑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阴云笼罩下不一会儿便下起了毛毛雨,等了半晌雨势更转急促,他不免焦急起来。
街灯昏暗的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缥缈的人影,红洋伞遮住了半张脸向这边走来,是她!那个变色龙,萧粲嗅到了毒蘑菇的气息。
终于在萧粲避雨的白帐子下收住了伞,洛蝶身上是件掐腰的蓝底白花旗袍,淡淡粉饰的脸凸显了苍白的无力感,左臂挟着类似画夹之物,抬首笑得一刹那人心惶惶。
他刻意不与她目光相接,甚至极力地往外挪,小小的帐子溢出的雨水打湿了肩他也浑不在意。不知为何,他的大脑发出了危险的警报。
“蓝雪儿,据说只有天空裂开的时候,世界便会降下蓝色的雪。”
萧粲不知洛蝶从哪儿得知蓝雪儿的名字,也不知她在胡诌些什么,总之听起来比说人坏话更令人讨厌。他抬头盼着雨停,丝毫不理会她的自说自话。
清漫的夜似喜迎迟来的雨,更加热情饱满如注,霎时整条街巷都沉浸在雾蒙蒙的熏醉里不愿醒来,街灯弱不禁风的柔茫遭受细腻的雨丝凌迟。
洛蝶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幅画,画中是陌路的男女错肩,背景是此刻缭绕的烟雨,上面隐隐有题注的脚本:
“各自撑起伞,穿梭在雨夜巷深的亭阁楼台,我们都是害怕探秘的人。”
她扭过头对着萧粲会心一笑,是从未见过的摄人心魄的笑。
洛蝶递过另一把伞,他不由自主拿在手里。他就这样身体僵硬地和她背对背离开,至此未和她说一句话。
“殊途呀!同归呀!天色已晚呀!”
“殊途呀!同归呀!夜不成眠呀!”
“殊途呀!同归呀!大雨将至呀!”
这是洛蝶从哪里学来的可笑歌谣,不!不对!萧粲愈想愈发寒毛倒立,这是刚才的那幅画所上演的场景,他拼命地想扭过头,想挣脱光怪陆离的诡异局面。
他是从那时候成为傀儡的吧,接过伞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由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相连,那根缚住行动、表情、情感的线使他完完全全成为了人偶。
比如在两周后的校运会见到蓝雪儿时他原本想微微笑着道句“好久不见!”,却只能一言不发地绷着脸走过,当他实在忍无可忍想嗫嚅着说句鼓励的话,却忽然变成了“你能不能行啊!”那种颇负嘲弄的意味,他紧急地捂住嘴,后半句在手心里消解为咿咿呀呀的咕哝声。
之所以两周后才见也是因为丝线牵扯的缘故,像是刻意避开了与她偶遇的时刻和地点。
蓝雪儿穿了条干练的白色短裤,上身红色体恤,为灰色的干冷季节涂上一抹明亮的色彩。她是啦啦队的指挥,正在进行最后一次的紧急排练。
蓝雪儿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温和笑望着落荒而逃的萧粲。
为千米接力赛做热身准备的洛蝶与回过头的萧粲目光对触,摆出一副胜利在望的姿态。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可反抗过后精神上随之而来的压迫感只让他觉得徒劳。
在场下休息的间歇蓝雪儿开了罐可乐递给观众席上黑色羽绒帽遮盖整张脸假装瞌睡的萧粲,他抬首站起,手臂一挥把可乐罐打翻在地,黑褐色的液体混杂跳跃的泡沫顺着深色胡桃木台阶流淌,打湿了蓝雪儿脚面贴合的白色球鞋,深嵌的污迹在白色阳光下愈发刺眼夺目。
他一定不敢回头看她泪目的模样,她的惊讶和委屈只会让他更为自责揪心。他只能趁着意识还属于自己时远离案发现场。坚决不能解释,那样只会更乱。人声鼎沸的呐喊稍稍减弱,萧粲能感觉背后几十双暗夜的猫眼正冒着绿光。
“为什么要那样伤害一个女孩子?”暖色咖啡屋落地窗前,萧粲把大理石白色圆桌拍出沉闷的回响,年轻的服务员投过略显紧张的目光,洛蝶双臂抱胸不以为意看着车水马龙的街市,颀长的腿脚尖富有节奏地晃动,像发出调戏的指令。
他被迫坐下,按耐不住的情绪被一点点冲散,外面有经过的洒水车,行人来不及躲避被溅了一身水止不住出咒骂,水泥路面的灰尘连带着诅咒一并冲进下水道,他焕然一新的心情也正是这个概念。
“听话了吧!那是偷梁换柱的人该有的下场!”阴森森的口吻仿佛来自地狱的回响。
“你们来自未来的某个节点,她事先与死神做了交易,与我的死亡契约作假,于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本体出了意外死去,那家医院近日还未向媒体公布照片信息,搞不好有实验用途,你需要去太平间处理尸体。”
萧粲原本试图怀疑,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太令人称奇,他只能被迫接受,但无法认同的是蓝雪儿为什么要杀死自己,那样她在未来的节点之后将会消失,这是洛蝶告诉他的。况且交给死神又是什么鬼?会比交给洛蝶好一点吗?还是说不想受她摆布,亦或有自己的目的,这点他不得而知。
“总有人拒绝长大呗,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人太多!”洛蝶抿一口咖啡,随口说道。
“那我为什么与你订立契约?”他终于抓住了正题。
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不声不响结账离开。
身体在洛蝶的操控下,他很容易地潜入医院,束腰勒紧的护士服与不合脚的平底女鞋使他有种赶鸭子上架的难堪。正值午夜十二点,医院发颤的昏暗长廊,消毒水的气味,偶尔传来病人或家属的鼾声。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熟睡的值班护士兜里的钥匙,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如此顺利。
太平间的油漆铁门前死一般的寂静,貌似新装的铁门在打开之后没有发出类似金属的鸣响,扑面而来的逼人寒气,几台中央制冷空调昼夜运行。
他在一具白布蒙盖的尸体前停下脚步,26号床,揭开白纱的那一刻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那张和蓝雪儿一模一样的脸还是吃惊不少。
白瓷一样精致的脸庞,天窗流泻而下的清冷月辉更添几分神秘色彩,眼睑合闭,像是睡着了的睫毛下方干涸的泪痕。
他心生怜惜,试着为她整理额前的乱发,就在这一刻,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竟然睁开了眼睛,又是胸口熟悉的痉挛,一颗心脏跳动着脱离自己的身体,缓缓地向她漂浮过去,像是热烈地传答思慕之情。
头顶不知何时矗立着蓝雪儿的半截残影,那是白天运动会场见到的蓝雪儿,她悲凄而残酷的目光说不清是怨恨还是绝望。
他不知他的泪水为何会不由自主地流淌,没有心也能体会到痛苦和血液逆流的滋味吗?
那颗漂浮的心仿佛浇灌般迸发出强烈的活力,正在渗入病床上的蓝雪儿的胸腔,而头顶那截虚幻的影子正在一点点消失,她道不明的目光在消亡的最后一刻始终凝视着前方。
“我敬爱的死神大人,她的过去的心……在你这里啊!未来的她和过去的你,而过去的你拥有她过去的心,你们就这样生活着,直到未来的她先你而死!多高贵浪漫的情愫!”背后是近乎悲切的嘤咛,毫不掩饰莫名狂喜的哀恸,声音的欲望吞噬了洛蝶身体的倦怠。
影子死去了,萧粲背过身,纯粹月光的洗练下,他的眼眶不时掉落晶蓝的雪花状物,煞白的蓝茫妖娆万种,他岿然不动注视着眼前这张满是秘密的脸。
“你其实是个很悲哀的角色,一出生就存在的双人格障碍在那样的家庭环境熏陶下就更显得悲哀,你懦弱无能,逃避家人的威吓,老师的责罚。你睡着了,另一个人格就不得不背负……”
“你说蓝雪儿啊,她可是为数不多爱你到骨子里的人啊,而你就在刚刚,亲手杀死了未来的她,或许是罪有应得吧,为了让你活下去,她把过去自己的心给了你。你代替过去的她活下去,而她也并不畏惧未来的一刻身死魂灭,她用她的一生,换取了可以与你短暂相处的十年……”
“你怎么不说话?作为这具身体的本格,却没有掌控它的能力,一定很有挫败感吧。还记得梦境里的我抓住你的手腕吗?那是你割腕昏迷后我就不得不醒来为你承受皮肉之苦,给你包扎伤口,替你苟延残喘地活着……”
“没错!我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但就这样活生生地以另一副血肉之躯站在你面前是不是挺恐怖的?雪儿是我在你的身体里时意外勾引的无知少女,可未曾想她竟对你如此情深,你配不上她的牺牲……”
萧粲怔怔地看向洛蝶后方,那里空无一物,只有眼睫的眨动和呼出的白气可以感知生命体征。除此之外,没有动作、表情,连眼泪都是冰晶状的,像冰天雪地里的雪人。
洛蝶慢慢踱过来,轻灵的踝短靴跟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副病娇的妩媚面容发出哀怨的叹息。
“果然……还是不可以吗?”
心在我这里果然是死穴啊,言语刺激只能是无谓的徒劳,洛蝶这样想着,目光已不知不觉汇聚到了陈尸床蓝雪儿身上,她很快就要苏醒了,她对萧粲的记忆应该土崩瓦解了吧,不知为何心底松了一口气。
“我完成了你好久以前的嘱托,雪儿正躺在她的小床上安详地打呼呢!可你还没告诉我如何让你醒来呢?言语刺激只是你推脱的借口吧。”
深夜的烛光晚餐映着洛蝶凄美的面庞,长方形大理石桌华美的盛宴安详地蚕食寂寞的夜色。洛蝶摇晃杯中的红酒,一手撑起下颌,高脚杯里血液的颜色晶莹剔透散发着光晕。萧粲像是桥那边的人端坐在长桌对面。
“所有人都该活着,唯独自己必须死去,大人无心,却比有心之人更加残忍。我这个本该死去之人全靠哥哥的连心锁维系到现在,你说你死去了,连心锁才会真正把本心锁在另一个人身上。你总是在拯救别人,从没有人来拯救你!”
未来的人回到过去,她可以平安幸福地活着,却从此丢失命里的情愫;过去的人回到未来,从此丢了心。
所有的美梦做到这里都该结束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死去,你要活下去,哪怕作为一具傀儡,你要和我一起承受痛苦,那种被你自以为是抛弃的痛苦。
“哥哥,妹妹喜欢上你了!”
“不行,我们是兄妹!”
“那么就让我们开启一场禁忌之恋吧!”
城东的那间杂货铺永久性关门了,摇椅上的老者流下浑浊的泪水,十年之后的魅迭香依旧一副天山雪貌的样子,窗外又开始下雪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可以和我共用一颗心?”
“没有秘密人便无法真正活着!”
此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