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的起义

by花下人

本可以偷大半天的时光睡个大懒觉的我却在七点准时醒来。刺眼的阳光唤醒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首先复苏的是耳朵，窗外的惯有风声夹杂着轻轨声上演着一尘不变。

接着是眼睛，翻了个身，摸索到床角一隅的手机，点开了各个软件，刷动态，刷帖，刷时间，无非是无病呻吟，深夜聊骚。

最后复苏的是胃，带着毕业季固有的矫情，我扒出了陈旧的饭卡往食堂方向游荡，豆浆加煎饺，嗯，豆浆还是不加糖的好喝，做煎饺的厨子若是懂得节约用油则更好。

安慰完所有感官后，仍处于当机状态的大脑发出微弱的指令，两条腿像是工厂师傅组装的零件般按着规定的指令移动着。校园路上，行人稀少，上课的、睡觉的、忙碌的总是多于我这种爱闲逛的。

不知道怎的，像是长了胆似的，双腿开始起义，一举掀翻那该死的叫人作呕的指令，俨然一副勇士的模样自顾自的转往另一个方向。爱看热闹的心似乎也来了些兴致，一边不愿意颠覆一贯作风强装无谓，一边又私下里暗暗的期待着什么。

明明前方是一条平坦大道，可双腿却偏偏要拐上路旁的一层层台阶去体验颠簸感，就好像不去攀爬一番，那台阶便会伤心一般，我很感动，我的腿竟是这般的善解人意，用心良苦，这么想着，这段颠簸的路也变得可爱了起来，我想，我的腿一定也很感动它的主人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眼看双腿的迈动频率越来越快，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我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未知的目的地，竟是这样的吗？他们违抗命令一路奔往的竟然是那个地方，那个这段期间我羞于推门而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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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随着深蓝色大门的进一步逼近，我的脸升起了一阵燥热，心情也越发的亢奋。此时，我感到不能再让我的双腿这么任性下去，以他们的脾气，八成是要横冲直撞，而我隐隐有些惧怕这份横冲直撞。

好在这一刻的大脑已复机，对于复机的大脑而言，管住两条腿简直是小菜一碟，很快我就成功停在了这扇蓝色大门前。爬满灰尘的门窗上贴满了便签条，有失物招领的，也有寻找搭档的。

我感到内心像是一个失灵的指南针，左右摇晃，却偏偏指不准我想要去的方向，但如果你要问我，我想要的方向究竟是哪里，那真是见了鬼了，我怎么知道？

抚上门把，右手腕微微向下一转，那面墨绿色的黑板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嗯，没变，黑板上仍然印有几个大气的粉笔字“学习使我快乐”。

再仔细瞧上一瞧，旁边又多了一句“孤独是人生的常态”，字迹清秀，应该是出自姑娘之手。不过，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所以我斗胆猜测第一句话的作者在背GRE时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感到快乐，而第二句话的作者大概也讨厌这所谓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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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室看起来又小了不少，原本宽敞的过道已塞满了桌椅，而两年前我还可以奢侈地躺在两张椅子上睡大觉，由此可见，近两年我校的学生越来越好学了。

旋转，踮脚，侧身，我轻车熟路地绕过一排排的障碍，终于来到了我曾经的领域，不过是一张桌子一把会东倒西歪的破椅子和几摞占空间的书本罢了。

看得出来，我没来过的这几个月里，桌椅们已经换了新的主人，我不怪他们移情别恋，毕竟谁也没有义务站在原地等待。

但我知道，新主人一定对我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做法深恶痛绝，一想到这里，我赶忙环顾了一下四周，从抽屉角落各个地方搜刮出我的遗孤。

整整三大摞，而真正从头翻到尾的却一半不到，找着找着，我似乎在这一堆堆灰尘中看到了以前的我。

焦躁时趴在桌上听音乐的样子，矫情时用蓝色水笔写日记的样子，明明不饿却一口一口塞零食的样子，看，就是没有一个好好学习的样子，说来愈发惭愧，老脸更添一抹红。

我决定先搬回去其中一摞，就在我拖着没过脑门的杂物准备离开时，我怔住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我认得他们，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一起经历过倒计时，一起被乱入的小猫排泄物熏得骂娘，一起在短暂的停电时光里哈哈大笑过，尽管至始至终我不晓得他们的名字，我们未曾说过一句话。

可我就是认得他们，像认识好久一样。可今日见到，却没有老朋友重见的喜悦，我像是一个落魄的逃兵，而他们是坚守战场的将士，我只好将手上的书本抬高一点，再高一点，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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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的路上，我又想到了双腿的起义，他们比我勇敢，比我那时而当机的大脑勇敢，比道貌岸然的心勇敢，而我，感谢他们的勇敢，带我看到了另一群勇敢。这另一份勇敢，让我羞愧，更令我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