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说地散文特辑芳草集

今夜月明人尽望

2023-02-26  本文已影响0人  临泽五三小学李如云

                                                               今夜月明人尽望

——父亲去世留念

        其实根本就不想写这些东西,心里不知道戏落了自己多少回——可是,每当想到父亲在生命即将结束时,还头脑清醒,用充满着灵光的双眼不断看着自己输液瓶中的液体是否还在流动,祈盼用药过程不出意外,他还能好起来时,我的眼泪就会止不住的流下来。

        有灵感能触动我,让我写点东西,甚至是很长的东西,我都把它当做是最快乐的事。但关于父亲的故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写,或许我内心深出中始终存在着一个自私、天真而浪漫的想法:父亲的故事永远都没有结局。

        与父亲的关系并不算特好,两人相处交谈的时间都很少,只是在记忆中,在我们姐弟几人还很小时,每到过年前几日,父亲每天都会骑自行车到菜市场逛一圈,回家后最常说的话就是:青菜又涨价了,辣子涨价更高。还好父亲买回来了一些,小心地将这些菜保存好,准备过年。看到父亲冻得通红的脸和鼻子上的鼻涕,还有脸上满足的笑容,我就感觉到了父亲作为家主的责任与辛劳。后来我有了工作,挣到了工资,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父亲手头不要再穷,让他能直起腰杆来过日子,果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还是想象着父亲只要手头有了钱就快乐、自由了。

        的确,父亲骑上了电摩,又置办了电三轮、电动农具,还将土房子改造成了一院窗明几净的新砖瓦房,2018年还开上了有顶棚的封闭式的三轮电轿车。看到父亲实现了这么多愿望,我心中很高兴,父亲闲时还经常开着自己心爱的三轮电轿车上街逛逛,看看身边的世界。父亲身体硬朗,偶尔感冒了,也只吃几粒药片就好了。有了这么多成就,父亲年轻时受的苦和不如意的地方全都淡然了,他变得更要强了,经常外出打工挣点零钱,就算70岁了也一点儿不服自己老。

        2022年12月23日,我们子女回家看望母亲,因为母亲这几天生病,不吃饭了。父亲也有点不高兴,脸色消瘦,不多说话,等大家一起吃饭时,父亲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吃了一碗饭。现在想来,那时他已经气很喘了,可他却说没事,一般感冒打几针就好了。

        过了两天后的25日,母亲打电话说父亲想到县医院吊一天瓶子,只要我给他开上药吊上瓶子我就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剩下的事他自己可以完成。吊完瓶子,他就可以回家来干活了。我按父亲母亲的约定来到县医院,父亲已经在县医院门口等候了,他走的很慢,在我给他挂号时,他一会儿就不见了,我回过头来找他时,他坐在医院的凳子上低着头,精神很差,我想他一定是脑供血不足,头晕而已。等到门诊大夫问完情况后,就让父亲去拍CT。CT结果出来后,大夫断定是新冠肺炎重症病例,要住院治疗。

        办完住院手续,我将父亲带到病床上时,已经中午12点了,我想父亲很少在外面吃大肉面和牛肉面,现在给他盛一碗,他一定爱吃。等我给父亲端来一碗大肉面时,父亲却冷冷的说自己什么都不想吃。果然,那一碗大肉面,父亲连汤都没有喝一口,又被我端走倒了。一会儿医生找我到他办公室去签字,说我父亲的新冠病很重,是他接下的最重的一个,是有很大生命危险的,昨天就有一个和我父亲差不多症状的患者去世了,就看父亲能不能挺过这最危险的三四天?我听后心口一震,脸色都变了,但始终不相信我父亲的病会有这么重,仍坚信大夫都会把病情说重一点吓吓家属——女人生孩子,大夫不照样罗列出十几种危险要命的情况让家属签字吗?

        怀着乐观的态度,我就在病历上签了字。下午,我们姊妹几个都到了医院,父亲脸色有点好转,开始说话了,我想有姊妹几个轮流照管,我也轻松多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前两天父亲自己说比刚住院时好多了,可从第三天晚上开始连续发烧,第四天到第五天,父亲的烧一直没有退,我妹子着急了,说医院里面护士大夫都找不到人,而且说话态度很不好。我知道现在正是住院的高峰期,护士大夫连夜加班也是身心疲惫。就说父亲的病很严重也很难治,只能等,要么就是转院。姊妹几个都没再说话,一致想办法要把父亲烧的下来。第六天,父亲的状况越来越差了,大夫查床时也有点焦虑,两次测了血氧饱和度都不到80,大夫说明天做个胸部CT,再看一下。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做了胸部CT,结果让人大吃一惊,父亲的肺部进一步感染了,我们感觉情况不妙,马上决定要转院。

       转院过程还算顺利,就在我们转院过程中,听大夫和护士说,县医院运作已经达最高值了,再要超负荷就要瘫痪了。到市二院联系了熟悉的大夫,救治态度和人力资源都比县医院好多了。本想治好父亲病的希望应该增大了,可以轻松一下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主治医生把我叫到跟前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有没有意愿要到兰州去?我紧张地问是怎么个情况?主治医生说,我就直接客观地给你们讲,像你父亲的这种情况,在我们这儿是治不好的,现在唯一有一点点希望的就是到兰大一院,上人工模拟肺的机器看有没有效果?如果上这个机器没有效果,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不过这个机器费用很高,开机费就是五万元,一天正常的花费就得两万多。你们去能不能挨得上还不一定?现在你们马上做决定,到兰州去,我就给你们开转院证明,在我这儿就只能是等死。

       我脑子一下子就嗡了,根本不敢相信大夫说的话,大夫看我发呆,催促我说赶紧和家人商量去!待在我这儿一点用都没有。我又问大夫,到兰州的话治好我父亲的希望有多大?大夫摇摇头说希望很小,只能尽尽孝心,最多能多活几天,也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姊妹几个经过痛苦的商量后,最终还是决定让父亲留在市二院尽最大努力治疗,但就从那一刻起,一块巨大的阴影就笼罩在了我的头顶。回到病房看到独自坐在病床上的父亲,他的脸色似乎比县医院时好了一些,也许他也想急于知道自己的病情,但他终究没有问,静静的等待着看大夫给他吊什么样的瓶子。大夫给他戴上了呼吸机,他的气喘的没那么厉害了,我看着父亲安详的脸,想到大夫对他的结论,第一次背过他留下了眼泪。

       大夫治疗很积极,市二院的条件的确比县医院强多了。给父亲化验完血后,大夫说父亲缺蛋白质,还有一种元素含比例太高,需要马上补充改善,还嘱咐我们,要加强病人的营养,增强病人抵抗病毒的能力。我出去给父亲买了好一点的蛋白粉,姐也想尽一切办法让父亲吃的好一点,下午和晚上父亲吃了少量的食物,晚上睡觉感觉不太舒服,因为有监测仪器的线和呼吸机的管子缠绕在他身上。

       第七天早晨,父亲仅喝了一杯豆浆,吃了一点儿花卷,就不想再吃了,医生要让父亲再拍一个CT,父亲取下呼吸机的管子带上了氧气包,从离开病房到CT室,再到拍完CT回到病房,也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可父亲已经喘气的很厉害了,血氧饱和度直线下降。或许是因为气喘的原因,父亲休息了一会儿就又睡下了。我和姐看到同病房病人的儿媳在给病人(公公)不断捶背,后来护士也确定这样做可以很有效的将病人体内的痰液咳出来,而且病人还要坚持俯卧睡。我和姐也学着那四十多岁的儿媳给父亲轻轻拍背。中午和下午,父亲喝了亲戚送来的排骨汤,晚上父亲似乎睡得很舒服。

       第八天早晨,父亲血氧饱和度降低了,大夫将呼吸机的功能调到45和55。父亲要下床小便,取了呼吸机的管子不到十分钟,父亲又喘的很厉害了,他觉得小便时自己没有准备妥当用力过多,消耗的体力可能好几天都补不回来,又怀疑大夫发的药吃多了,深思一会儿对我们说:“吃药也要看具体情况,像我平时就不吃药,吃这么多药肯定不行。我又没其他方面的大病,我想按大夫的配比吃一半就可以了。”我和姐只能点头答应。父亲想了想又说:“饭也不能吃的太饱,我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吃的多了身体肯定受不了,先吃少一点,补充营养也得慢慢有一个过程。”晚上,我和姐轮流看护,我们只要没事双眼就一直盯着仪器上血氧饱和度的数值和心率、血压数值,心率、血压也都算正常,血氧饱和度也一直在95左右,我们多么希望血氧饱和度一下子能跳到100,第二天,大夫都觉得奇迹出现了,给父亲取了呼吸机,父亲由危重患者转为轻症患者。

       第九天六点半钟,呼吸机上播放出了柔和的音乐,这预示着愉快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对于我们来说,音乐没有给我们传达出一点好心情。七点钟我要到外面去买早餐,走出方舱寒风就侵袭在我身上,医院马路两旁的路灯显得孤独而冷清,我一个人走在马路中间,想到病重的父亲,和不敢想象的可怕的后果,眼睛就湿润了。面前一片黑暗,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我抬头看见天空,天空也是一片黑暗,竟没有一颗星星。此时,我仿佛变成了一个三岁孩童的孤儿,在黑夜中寻找自己的父亲,父亲听不到我的声音,我竟哭了,让泪水无尽的流下了我的眼眶。此时我早已忘记了自己已是47岁的中年。我已不在乎被什么人看到,只求头顶上真的有上天能看到或显灵,或被我真诚的哭声所感动,给我上善良的父亲一次重生的机会。

       我流着泪呆滞的走到医院门口,我知道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卖早餐老板的移动餐车了。可我的眼睛还想流泪,我转过身在路旁的铁栅栏旁又流了一阵眼泪。我确定哭够了,回到了现实,也明白根本不会有上天会同情一个渺小的人,我举措是多么的可笑!给卖早餐的老板付了钱,提了三杯豆浆,我又慢慢的走进了方舱,走进了父亲的病房,我鼓足精神,若无其事的让父亲吃早餐。

       可是父亲的血氧饱和度又降低了,早上大夫来查床时,把父亲的呼吸机调高到了50和60。主治医生把我和姐叫到他办公室说:“你父亲的病又加重了,治疗已经没有意义了,再这样拖下去可能很难再活着回到家中了,我建议你们尽早搬回家中去吧”

       我和姐都不好给父亲说,主治医生说他可以直接给我父亲说。主治医生将实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冷静地问大夫:“我能治好不?”大夫肯定的摇了摇头。父亲恢心了,说:“那就回家吧!”我和姐又都说:“先治,治着再说。”父亲马上也改变了看法说:“对!先治,治着再说。”又说:“我们村的XXX,大夫都说没救了,就在出医院回家时,另一个大夫给开了一包药,又治好了!”我和姐也坚定的说:“对!继续治,一定能治好的!”于是父亲又打起了精神,我和姐继续认真按时记录父亲事物摄取量和排出量。父亲吃完水果或喝完蛋白粉后,也不忘提醒我和姐都按时记上,他有空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监测仪器上的数据和吊的液体,只要不是特别的难受,就坚持按照医生的要求卧着睡。当大夫问他身体情况时,他会拿起全部的精神来,说:“现在好多了,气也不太喘了,”当医生问他卧床能不能卧12个小时以上时,他坚信的回答:“没事我就卧床,12个小时肯定卧上了!”

       第十天早晨,父亲的血氧饱和度时高时低,心跳也比前几天快了很多。也许他感觉到了这些变化,还说,如果下午可能的话,把呼吸机取掉试一试。我和姐都说呼吸机取了呼吸会更困难。父亲摇摇头说:“不会的,我想只要用吸氧管就行了。”可能一来是长时间的呼吸机吹得父亲鼻孔难受,二来父亲想证明一下,住了这么几天院,应该比以前好多了。可事情并没有像父亲显得那么简单,下午又做了一次CT检查,父亲脱离呼吸机后气喘的比前一次更严重了。看着护士一次又一次的给父亲扎针,我和姐都问:“疼吗?”父亲却摇摇头说:“不疼。”护士又要给父亲抽血,姐挡住了,哭着说:“我爹一天才吃了多少有营养的食物,隔两天就要抽四管血,就是正常人也给抽坏了!今天就不要抽了!”父亲却强忍着说:“抽就抽,没事的!”护士没有抽血走了,看到姐在哭,父亲反而安慰姐说:“丫头,哭啥呢?没事的,人得病了就得看嘛!”

       第十一、十二天,父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由于呼吸机长时间超负荷工作,竟有一会儿抽不上氧气来,父亲吸不上氧气,脸色都变紫了,血氧饱和度快速下降,心率也不稳。我们叫来大夫,大夫急救了一会儿,呼吸机也运转正常了,父亲的呼吸才恢复了正常。当大夫问父亲现在感觉怎么样?父亲艰难地说:“现在感觉好多了!”大夫又问:“刚才呢?”父亲沮丧地说:“刚才气喘的很!”大夫又问:“胸口痛吗?”父亲回忆了一下说:“呼吸困难的时候胸口有点痛。”也许父亲不想把他的全部痛苦都告诉大夫,又担心大夫错判断了病情,延误了他的病,所以才如实说,他表现得很无助,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大夫身上。

       大夫把我和姐叫到病房门外说:“你父亲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随时可能会有心肺衰竭的危险,你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你们是要继续在医院里治,还是打算要回家?”

       我和姐没法决定,回到病房,看到父亲双眼还在盯着掉液体的瓶子,又看着监测的仪器,我和姐告诉父亲,现在没事了,又安慰了他几句。父亲又拿起精神来说:“我没啥大病,就是炎症还没有消掉,大夫还是没有下对药!一旦炎症消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稍思考了片刻,父亲又说:“我今年不太好,我有一个坎呢,这也是我的一个劫,我要是能迈过这个劫,往后就很顺了。前一段时间我做过一个梦,感觉不太好!还有前段时间,你妈烧炕时把炕烧着了,满屋子的烟,我去搬东西时又没戴口罩,被烟熏的厉害,出来时头脑都不清醒了,这对我今天的病也有一定的影响。”

       第十三天早晨,我和姐还是对父亲说:“爹,医院里空气不太好,你想吃什么也不太方便不,如我们回家吧!说不定你在家里调理几天就会好起来的。”父亲听了很赞同,马上点头同意说:“我也想回家,只要家里炉子升的暖和,再给我输上氧气,应该要比医院恢复的快!让医生把该开的药都开上!不行就回家缓着吧!”护士听说我父亲要出院,竟也骗着说:“瞧老爷子,一听说要回家,脸色都好多了!人也一下子精神了,老爷子!回家后好好养着啊!”父亲迎着笑连连点头说:“嗯嗯!”没想到这竟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次笑容。我们将父亲送上救护车,当回到家救护车离开后,没有半个小时,父亲就永远的离开了他熟悉的人世间。

       人终究是会有一死的,毛主席就曾引用过司马迁的话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诗人臧克家也曾写过:“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在金庸武侠小说中,有一位叫杨益之的义士,忠肝义胆,最终却被砍去四肢挖去双眼惨死。而那些从小就立志为国捐躯的革命先烈们,许多也都早早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像刘胡兰,黄继光等。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一生能活到高寿,最终安享晚年无疾而终,是一件大幸事。曾想写一篇小说,其中有一个情节就是:一老者八十多岁了,身体还硬朗,但自知大限已不远。老者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很丰富,很漫长,对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怀念,但也都释然,仿佛即将变为一超凡脱俗的圣人,无恨无怨,剩下的只有宽容和坦然面对。老者的感悟正如作家史铁生所写的那样,既然生是有理由的,那么死也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一日,老者心情俱佳,打电话给儿子,要求儿子回老家来看看,并让儿子邀请上老者最爱见的亲戚及知己朋友。儿子买上好酒好菜和亲戚朋友一起来与老者团聚。饭桌上,老者聊起了自己年轻时代赶过大车,扛起过大石头,徒步走过三四十公里的夜路,去过新疆戈壁,挨过饿,受过冻,遇到过极其惊险的事。虽然儿子和老者感情很深,但思想见解却很不同,儿子对老者的这些经历都不以为然,认为那是时代所致,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者也不与儿子争辩,只是高兴的不知觉的多喝了几杯酒,儿子劝老者年事已高少喝酒,并与亲戚朋友聊的很欢,甚至撇开父亲一起喝的大醉。

       第二天一大早,儿子酒醒了,忽然发觉老者不在炕上,就和亲戚朋友一起到处寻找,可就是不见老者的身影,只在上房老方桌上醒目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老者存下来的零钱,有一百五十的,也有十元一角的,大约八千多。儿子看到十多年前为父亲准备的寿房就走过去去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者早已给自己穿上了买好的寿衣,平整整的躺在棺材里咽气了。亲戚朋友和儿子都惊呆了,儿子傻傻的站在那儿,不知是笑是哭,只能商量着为父亲办丧事了。

       我想老者这样做,只是想让自己安安静静的离开人世,不想再给儿子和亲戚朋友麻烦,儿子在祭奠老者时,也会真情的哭泣,会很长时间的怀念老者的。

       父亲是一位诚实善良又要强的人,我想他的结局应该和这位老者差不多,也会安安静静,无牵无挂的离去。可万万没有想到,父亲走的却这么急,这成了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父亲走时一定没有时间慢慢回忆自己的一生,也没有机会给我们子女详细交代一下他的后事,他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父亲去世的第三天,按照流传的习俗,我们要在这一天凌晨四五点钟到父亲的墓地,将父亲的坟头垒高垒圆一点,这叫撺三。那天风很大,月亮却很亮,才想到今天是腊月二十,而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正好是腊月十五,十五月圆,正是思念亲人的时刻,而我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母亲嘱咐我,到父亲坟头什么话也不能说,烧了纸钱之后马上转身离开,可以躲在一个偏远僻静的地方看看那烧纸的火苗,那火苗定会是人影形的,那就是你父亲的灵魂在走动。烧了纸钱后,我们上了车,几人都在车上看着那没烧完的火苗,那火苗被风吹的低而小,根本就不像什么人影。月光照在坟地上,非常冷清,风在车窗外呼呼的刮着,我的心一阵的冰凉,怎么也不能接受那小小的冰冷的坟头下面躺着的就是自己的父亲。月亮啊,月亮,你的月光照在了父亲的坟头上,也照进了我的心里,从今往后,看到你就只能勾起我对父亲无尽的思念了。

       父亲最疼爱的人就是我的儿子——他的孙子了,儿子从出生到上幼儿园,都是父亲和母亲带着的。父亲每次见到孙子都笑容满面,好像自己立刻年轻了十多岁。孙子也没让他失望,学习一直都很好,去年七月份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父亲曾对母亲说:“我们的孙子很争气,我们都好好活着,如果能活到孙子大学毕业,找上好工作,然后又看到他结婚生子,这辈子就非常满意了。”为了给自己孙子的将来创造好一点的条件,父亲千方百计的想多攒一点钱,在他临走时,已经给自己的孙子偷偷藏下了整整十万元。他还说,如果自己能活到80多岁的话,一定能给孙子存二十万。这才想起有时我们姊妹几人回老家时,中午都不见父亲回来,问母亲原因,母亲说你父亲跟某某人一起到外面干零活挣钱去了。有时周末下午相约吃饭,估计父母应该在家,但也会听到父亲帮人干活还没回来的消息。

       现在父亲突然不在了,才会想起,父亲为了挣钱是多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许他本来就有点病,只是为了省钱,不想给任何人说,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扛过去。71岁了,为了能在外面挣点钱,让使他的工头觉得他身体硬朗干活根本没问题,就硬撑着将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好让一同干活年纪比他小的人都对他产生敬慕之心,称他为“老小伙”。当他的存折上每月多几百或上千元钱的辛苦钱时,他是多么的高兴和欣慰啊!

       父亲在他临走时没有将一切都放得下,他还在看着给他输液的吊瓶,还惦记着大夫给他开好的药,也许他惦记的还有很多很多,他辛辛苦苦修起来的新瓦房,他曾经开过的电动车,他还没有干完活的几亩地,和他朝夕相处的老伴,他最疼爱的孙子。而父亲啊,此时我想到的是:在我四五岁时,你给我买的第一根麻花,在你当生产队长时,因公出差带我到张掖第一次来给我买的饼干,在你年轻时,你带我看的第一场电影,你带我到瓜地看瓜,而我早已熟睡,你却在瓜地里抓小偷,我上师范要报名时,你背着沉沉的行李,我跟在你后面,第一次坐公共汽车,你骑40多公里的自行车到张掖去办事,顺道给我送生活费,给我买的第一双运动鞋,你在瓜地里辛辛苦苦种瓜的背影,当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给你过生日时你的笑容……我还想着将来怎样报答你,怎样给你养老?

       父亲,你留给我的是残缺和遗憾……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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