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
1
我是一个侠客。
那天,阳光明媚的像是假的,明晃晃的仿佛在梦里,碎金子一般的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水一般流动,在空气中漾下涟漪,美的不像话。再这样适合睡觉的午后,我遇见了师父。“你小子骨骼清奇,跟我学武怎么样?” “别打扰老子睡觉。”
我躺在树边,和那老小儿见面的情景竟然莫名的清晰,但又格外的模糊,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永远没有正形的人笑嘻嘻的问我,“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你还会死?”
“救命呀。”远处传了一阵救命的声音 俗,俗套的情节。我不打算理会,我只想睡一觉。“救命呀,救命。”“唉。”翻身、抽剑,三两个身法把她救下。
“谢谢英雄。”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里映出了自己的样子,有点烦躁。“快回去吧,别一个姑娘来这种地方。”转身就走,却被她一把抓住。“英雄,我不敢一个人回去。”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见犹怜。“我送你回去。”我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反正也没有地方去,就送送她吧。“好。”她的笑容还是很好看的,像秋天暖黄色的树叶,像夜晚的星星。
“英雄,我叫燕子,你叫什么呀?”
“名字而已,不过一个称谓。”我没有名字,“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英雄救美这样的情节可真无聊,救的还是这样喜欢说话的人。我现在突然想回家了。不过家里,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
“快到镇上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停住。“英雄不如随我回家,我还没有好好谢谢英雄呢。” “不了,我也该回家了,家中尚有人等。”有个屁。“好吧,谢谢英雄。”她似乎很委屈,早知如此麻烦,我又怎么会救她。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天真的脸,还有因为常年握剑而形成的茧。
“那小女子先走了。”她看我站在那里,轻声说。那声音比青衣巷里的姑娘还柔媚,女人当真都是水作的,连声音都可以滴出水。她一步三回头,眼里满是不舍,似乎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把她抛弃了一般。呵,这演技真是无聊,比英雄救美更无聊。
我背过身的瞬间,突然想要逗逗她。我装作及其痛苦的样子弯下腰,随即蹲在地上。“英雄怎么了?”她跑到我身边,手轻柔的搭在我的肩上。我不说话,继续演,我演的拙劣,每次装病偷懒的时候师父总能发现。
“英雄,旁边有一个医馆,我们过去。”突然,我反手抓住她的手,“英雄,你……”我轻轻的把她的手掰开,里面有一根银针。我冷笑了一声,起身丢开就走。“你不是第一个,演的太假。”我摆摆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想看。
从第一眼,我便知道,她不简单。我不是一个练武的材料,师父一身的武艺,我连皮毛都没有学全,但我我倒是把师父的医术学的精通,救人杀人倒也熟练。自从师父去了,我也见过不少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权有势的穷苦潦倒的……师父每每总说当初看走了眼,我不是个学武的材料,早知就把我送到鬼医那里。眼睛有点湿,是太热了吧。
今天的阳光也很好,一大片平铺开像一幅水墨画,三两笔勾勒的寒秋图。阳光敛了脾气,只是明媚,不再凌人。秋水共长天一色,暮阳倒也有韵味。我有点想师父,也有点想我的父母,尽管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相貌。
阳光再好,也回不到过去。我大步踏入斜阳里,溅起一片阳光。我是一个侠客,手里还有一把从来不用的剑,我孤身一个人,被人叫做“鬼医”。
2
我是一名杀手。
小时候的我是家里的明珠,父母疼爱,兄姐纵容,那是我不叫燕子,我本名秀秀,父亲说要做一个灵秀的人,现在看来有点可笑。我也不会想到家破人亡,不会想到看见死去的鸟都会哭的我现在杀人不眨眼。时间真可怕。
我是杀过许多人,江湖豪杰或者贪官污吏。这次组织让我去暗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从来没有害怕过的我掌心微微冒汗。
世人都以为他师承前“鬼医”,可是我知道,他的师父是退隐江湖的百里;世人都以为他高冷如冰,行踪不定,但我知道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传言他杀人不眨眼,可是我见过他,那个时候他在给一个小孩子包扎,用的是千金难买的药。那天下着雨,水落在他身上,从他的头发上落下,像是在梦里,模糊看不清的脸和温柔的笑。
很俗套的情节,我以为他不会来的,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但他还是来了,三两步挽一个剑花……可是我还是要杀了他,否则我就会死。一路上我都在说话,而他只是偶尔迎和,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我好怕他会发现什么,又想要是发现了也好。
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还没有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
人之将死,便是喜欢假设,如果再有一次,我会不会去刺杀他。我不想死,我还有大好的时间。但这次不会有人再来救我了。我躺在一颗枫树下,看着血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出,真红,像极了我失去一切的那一天,像极了书上的枫叶。
终年,24岁。我死在了我自己的手里,这是我最后的骄傲。
3
今天是师父的忌日。师父死前告诉我不要去报仇,保护好自己。
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已成风。我拿着一壶酒,坐在屋外,“师父要喝一点吗?我今天碰见了一个女子,她长得很好看,有点像妹妹呢……”可能喝多了吧,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我已经很久没有说那么多话了,没有人会相信,这个醉汉会是“鬼医”,也没有人会听我说那么久了……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夜色深重,浓的化不开沾在身上,包裹着我。我想大概是那个女子吧,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天真的女子该多好,“老小儿你知道吗?妹妹若是活下来,也会是这般好看呢,你要是还在该多好……”
我还是一个人,一个不会武功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