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爱莲和她的儿媳妇
黄爱莲和儿媳妇的关系一直不好,就是因为儿媳妇觉得她进城住着价值二百二十万的房子里,还放不下那些脏兮兮的扫帚草,一天到晚坐在客厅三万多的沙发上,编扎着十来元一把的扫把。每次一见到黄爱莲编扎着扫把,儿媳妇那脸立马就拉得能掉地上一样,太难看!可黄爱莲不编扎扫把去干啥呢?
结婚没多久他俩就到赣州上班了,黄爱莲心里想一年到头待待最多也就是十来天,忍忍就过去了。今年也是一样,腊月二十七中午才回家。
一进门,儿媳妇没走弯路,先把客厅的窗户全部打开。“妈,这是什么味道,你难道闻不到吗?冬天也得通通风,不然细菌繁殖很快。”
黄爱莲“嗯嗯”笑着答应了,转身就进了厨房,她儿子喜欢吃她做瘦肉面,赶紧下面去。可惜还没等打开气,儿媳妇就进去了,说是让黄爱莲歇一歇,饭她做。她儿子跟在后面也帮腔,说是让她尝尝儿媳妇的手艺。两个人一推一拉,厨房就成了别人的陈地。黄爱莲坐在沙发上没事干,又编扎起扫把来。
“你怎么又编扎那东西,脏兮兮的,不知道上面带有多少病毒。看看你那手,都被染成啥颜色了,真是的,说多少回都不听。”
黄爱莲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把草捆绑到了一块,赶紧去洗手了。她儿子走了过去,帮他妈妈递过去香皂,小声地说:“妈妈,现在外面都说有病毒感染,她就是担心你才说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黄爱莲一想起要和儿媳妇在家熬十多天,头皮都发麻,要不明天和儿子说说。自己回农村过算了。可惜没等到张口说话,就出现了意外。
儿子突然接到通知,单位全员加班,不过年了,黄爱莲有点慌,过年了单位还有什么事?
她儿子回到到单位是腊月二十八日,那一整天,黄爱莲和儿媳妇没说一句话,儿媳妇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门,黄爱莲在厅里沙发上继续编扎扫把。
第二天早上,她儿媳妇才出了卧室,说出去买点东西。
黄爱莲自己下了碗面条,快吃完的时候,她儿媳妇回去了,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全部都是吃的喝的。
冰箱塞不下就放到阳台,黄爱莲没有帮忙,忙着编扎扫把,她心里想着,反正自己的儿子不在家里,要是儿媳妇敢说编扎扫把弄脏沙发的事,她就跟儿媳妇闹,大不了让别人听见了笑话去。可没想到她儿媳妇根本没有理她,只是在她准备出去扔垃圾的时候,儿媳妇递了个口罩给了她。
“戴上,从今天开始,只要是出门,不管是小区还是外面,就必须戴上口罩,还有进门消毒,这是消毒的喷雾,我就放在鞋柜上面了,回来一定要记得喷。”
黄爱莲没忍住:“消毒?”我活了六十年了,也没有中过毒!不消毒,有本事你就把我赶出去算了。”
她儿媳妇被她说得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圈,儿媳妇一使劲,把黄爱莲拉到了电视前面,指着正在说话的播音员大声吼着:“听听,听听,这病会传染呢,人传人会死掉的,你要是想让你儿子回来看不见你,你完全不用戴。”
大年三十的晚上,黄爱莲在自己的房间里,电话里跟亲戚说儿媳妇的各种不是。当黄爱莲走出房门倒水的时候,却无意中听到了儿媳妇跟谁打电话的哭泣声。
黄爱莲偷偷站在门外,听到了一个又一个震惊的消息。儿子去了重疫区武汉,参加修建火神山医院。武汉已经封城,不准进出。她儿子说不一定会被感染病毒,感染了不一定能治好,如果真的治不好,最后被送回家里的只有一个骨灰盒了。
黄爱莲傻了似的推开了房间门“你说的是真的?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她点了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儿子不准我说,怕你担心。他是主动申请带着一队工人先到了工地。”
前几天可以自由进出的小区,已经开始了设岗检查了。测量体温,发放出入卡,一家一张,除了采购生活必需用品,不能随便使用。
每天进家门的时候,黄爱莲的儿媳妇就帮她消毒喷雾,黄爱莲就叫儿媳妇多喷一次,好好清毒。
儿媳妇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妈妈,什么都别想,咱得相信国家,咱们好好地在家里待着,等着他回来。”
从那天开始。黄爱莲每天都打开电视,一直看着中央台。编着扫把眼不眨订盯着上面的字,看着那前面一天一个变化的数字,黄爱莲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黄爱莲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她儿子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跟她联系了。
她儿媳妇比她镇静了不少,她每天做四个菜,有时候加个凉拌菜,遇到黄爱莲没胃口不想吃饭的时候,黄爱莲总是把她儿子拿出来说事。
“你不要不要活蹦乱跳地等你儿子回家来,别到时候让我先跑到你前面去了!”
儿媳妇这样每次一说出,黄爱莲都能多吃一碗饭。
后来黄爱莲也学会了这个办法。
儿媳妇一天到晚手里拿着手机,看着电脑,甚至有的时候,整个晚上不睡觉,硬熬着。黄爱莲故意双眼瞪着儿媳妇:“你就知道看手机,看电脑,这么聪明的人连个扫把都编扎不了,想当年我儿子,就是你老公编扎这个,过完暑假能挣上几千元!”
儿媳妇听了嘴不合不拢,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我给你算一下。
二十钟可以编扎一把,一个小时三把,八个小时算,一天就二十四把了,每把最少能卖七元,一个暑假不是有三千元以上吗?
儿媳妇算了一下,婆婆说的没错,就跟着婆婆学起了扎扫把。第二天儿媳妇就学会了编扎扫把。
现在,这一根根的扫帚草,又在串着她和儿媳妇的心,它让两颗心,在慢慢地试探中,一步一步靠近,这个家,他们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