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有多大 就扎多大的笼子(下)(结尾篇)

2022-07-13  本文已影响0人  张春发_66a0

斗笠望望我,又劝:阿发…妳只管吃吧,大热天…别管恁些。

我苦笑笑,推辞道:叔…不悖妳,我实在吃不了啦!我抚摸着微微鼓起的肚腑让他看。

斗笠迷缝着眼儿,不以为然地再次强调:水汽东西…下到肚里,一会儿就蒸发完了…撑胀不着妳的;再说妳也农村出身,啥时候也学得娇冰起来啦?

我只好把斗笠递给我的那牙儿西瓜接了。这己是我来斗笠的看鱼棚下所吃的第三块吃瓜了。

斗笠也自捏了一块,勾头楦了一大口,腮挷子鼓鼓的,扭脸儿对我说:老同学…吃呀!干愣着看什么?俗话说谈情说e需趁热,吃西瓜要尝鲜…放时间长了不吃就变味儿了。

我卟哧一下憋不住笑,说:叔…妳可真逗!啥时候说起话儿也学会懂得运用诙谐与幽默的修饰手法来了?

斗笠一听,直接笑喷,水红的西瓜瓤儿碎屑一样子射洒到小屋半拉墙壁之上,星星点点,若刚刚飘散的落英,浮着在黄土色的墙面上,象一幅凡高的静态画,煞是好看。斗笠左抹一下唇,右抹一下唇,挤眉弄眼,仰着脸儿,抿着嘴儿说:丫的老同学…妳真会捣笑话儿…妳说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哟?

我正色,道:是妳说的…不是我说的!

斗笠收住笑,小心翼翼地扭头往自己身后瞧了瞧,发觉并无第三者混入,才稳住了心神,并小声说:我刚才…都说了什么啦?

我想了想,回道:妳说的很风趣,借喻也极恰当…就是把吃西瓜与那啥…搅和在一起,就不免显得太牵强…

斗笠微微红了脸儿,扭扭捏捏地自谑道:妳知道…我自从下学,就再没机会挨过书本…邻居粪叉儿那老实汉子让我帮他往云南丈母娘家写封书信,回回…我都提笔忘字,扣持一句普通话儿比登上天都难。…在这儿,也没别的人在场,咱俩老同学老交情…我也不怕妳笑话…我咋约摸着我已沦落成了十足的文盲…跟从未受过一天正统教育的二流子模一样,早混同于一般老百姓了…扪心自问愧对列祖列宗,并从行动上严重落后于时代…连手机里许多功能都搞不赢,好些套路也摸不清弄不懂…。

那妳企图…还想搞些啥功能?…弄些啥套路呀?会打个电话…不就广广自由啦?还吃七个…想那八格?我顺着他的说法反问。

斗笠腼腆着表情,小婢似地作态,说:比如弄个快手…对个视频…搞个网红什么的…都一窍不通。

嗨!我说叔…呀,妳沾摸那些不煎饥不止渴的闲玩意儿干什么?

图个…穷乐呵么!嘿嘿哩。

那妳…就不怕俺玫瑰婶逮着了…搧妳食气?

斗笠激凌凌打了一个寒颤,腰身一耸,郑重其事地道:吃瓜…吃瓜,阿发…咱不再提那些带隐形风险的事了…好么?

我咂了一舌尖沙楞楞的西瓜瓤,若有所思地说:叔…二十多年前,我都听人说妳在市里包起了建筑工地项目…还附带出租钢模壳子板和搅拌机及输出劳务业务…现在怎不见了那些设备?妳只安心守着妳这一汪池塘养鱼,怎不接着当妳的包工头〈老板>呢?我终于又旧话重提了。

斗笠肃着脸儿,摇头摆手,苦笑道:妳以为那包工头是好当的?…谁想当就能当得了?

不好当…可那么多当包工头的还不都当了,而且世上还有多少人在千方百计挖空心思日里梦里争着抢着想当那包工头呢?

当包工头…有什么好?

嗬…这不明摆着…劳心者治人又善驾驭物,好挣到大钱么!…急风催,来得快的事儿,谁不乐意去弄?

唉!妳还是没喝过醋,根本还不知醋酸…没尝过粪便,不晓得S臭!恰应了围城内外人的心态:没入过的想进去,置身其里的又巴不得想跳出来。

我想打杈儿高评一下他说的话太富含哲理了,几乎和著名学者钱某在概述关于爱情婚姻的观点与论调快一横一样了,但为了围绕以事说事儿不跑题原则,就省了不必要的打浑插科,便道:妳说得怪轻巧…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还没见哪个冇脑子的不爱趋利的。当然,傻子白痴要除外。

斗笠不屑,道:身外之物,再多再少,生不带来s不带去…够用就好。勉得钱堆多了…财帛外现,让盗贼惦念…弄不好,还易引S身之祸,又何苦呢?

我摇头,说:妳怎么就没斗志了呢?妳啥时候就信了宿命论了呢?少年时读书中写的"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虽千万人,吾往矣"妳所获得的勇气呢?

斗笠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小屋摇了三摇,他手中吃剩下的半牙儿西瓜晃飘几下,差点簸出了手掌。一会儿后,笑够了,用手背连忙沾了沾眼角处溢出的混浊的泪花,说道:我不少斗志与勇气,更不信宿命论!人为财S鸟因食亡的道理…妳可懂么?妳若懂…那我问妳:妳说这万丈红尘里到底财物重要…还是人M重要?

当然是人m重要啦!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为什么人M重要?斗笠追问。

人,生M只有一次,故特别重要;而财物…无生无灭无情感,且千金散尽还可复来,即可再生再获。故,财与物仅居其次。我简而又简地作答。

那就好…那就好呀!老同学既然如此作答,我也就有办法合情合理地回答妳的质疑:我为什么不继续当包工头的原因了!

为什么?

某种情况下,也可以说,我就当不成那一差。或者说,我想当…也当不成!

为什么?

妳…妳阿发今…今天是怎么啦?怎么从妳口里会一下子迸出来那么多为什么?难不成妳专一回故乡来找我就只为打烂沙锅(纹)问到底的?

我狡狤地一笑,不置可否,轻声说,妳解释妳的就行了…我一直在专心致志地洗耳恭听着妳说话呢!

好…好!那…我说…我说!斗笠顿了顿,瓦吞一大口西瓜,咕咚咽下,喉结连琐反应,动了几动。斗笠长呼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左腿,又瞧瞧自己的右腿,平静地说:阿发…老同学,妳看出我的两个腿在行动上…有什么异样么?

我点头,说:有。一高一低,但不甚明显…若不仔细看的话。可我闹不明白…妳怎么会这样?…妳先前…我记得…印象上妳体质挺棒实的…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呀?

对。…是被撞的!斗笠铁青着脸。

谁?那么狠心?我诘问。

恶人!斗笠咬牙切齿。

难道就没办法…惩治它们么?

…斗笠默不作声,无奈地摇摇头。

我无助而失望地望着他,不知说啥才好。有同情之意蕴含目光之中,灼灼其华。

场面冷静了一会儿后,斗笠自言自语地说:它们背后…势力都很强大,奈何不了它们的!它们为争夺承包工程项目,唯利是图牟取暴利…排除异已,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把对手的生M…草菅干掉!斗笠说着,立掌咔嚓一下,把另一掌心中那片瓜皮断作两截。随即嗖嗖抛出窗外去。

…也太心黑手毒了些!我谴责。

光谴责…有个P用!斗笠评判。

不谴不责…又争不到活计可干,那就这么白白算了?这口鸟气…该找谁出?我反问。

找谁出?还敢找谁出?…不要了妳的小M…那就算便宜了妳,也算妳上辈子烧了高香的啦。老同学…我问妳,妳知道咱少年同学中有个叫李要金和老王鱼的不?

知道。他们…怎么啦?

他们都…不在了!

啊!…怎么会这样?

老同学…我给妳说一说他俩的背景与不幸结局吧。李本是孤儿,小时候随其母改嫁到了宁姓家中,家贫,上学时发奋攻读,初三时考了某乡农中,毕业又考入某煤机校,分配到某国营大矿上班,没多久又顺利找了个对象是一副矿长的千金宝贝女儿,可谓要风得风,前途光明。而王某,也是单亲家庭,有妹妹长得天生丽质,十三四岁花季少女时,在村后水渠上玩耍,不防备…被邻村一割草的无赖糟蹋了…那王某闻讯怒火万丈,掂刀找歹人拼命…对方爹娘怕事情闹大…儿子免不了要服刑,就主动找人说合,愿赔王家五百元钱,王拿钱活动了一圈儿,就当了村里电工…黑天白夜出入村舍给民众修电路…见的大闺女小媳妇丽质天成的水嫩女人太多了,就起了歹心…指导他行动的理论基础是:别人能玷污他如花似玉的小妹…他为何不可蹂躏一下别人家的明珠碧莲呢?于是,趁一风雪大作的月黑之夜…把一个丰润的少妇给玩弄了,那少妇受虐获辱后哭得四去火来,丈夫及家人拿铁棍三指耙要寻王某…要取王的G命。王某当了几年电工后腰包鼓了也想赔钱了事,可受害女方是有丈夫家室之人,这家人脾气火爆说啥不要钱…就要王某的M,并到处追打他。那王某只好舍家弃电工逃往外乡。说来也巧,外乡正好有王某老表在乡镇管基建,就让王某承包了公社大院里修修补补的建筑活…没几年,承包队就扩建成了正规的建筑队…大发了。单从李王的发展势头,任谁看…都前途光明,春风十里可潇洒走一回。可是,后来的结局让妳怎么想,估计妳也想不到…

那妳接着…请说吧!我怕斗笠卖关子耽误事儿,就变相急催他。

据说那李某下月要被矿务局通告任命为常务副矿了…身怀六甲的妻子马上也要临产,就在他坐轿车去市里开会的山道上,忽被一载重大卡车,拦腰猛撞了个粉身碎骨一M呜乎…

啊!我惊得下巴就要掉了。

斗笠却泰然自若,极沉稳地续道:李某之s,不奇怪…有先例的,你知道…应是某女干遭遇的再版。而王某之S则算离奇。王某发达后,带队进军市里,承揽许多大项目,有财贞大厦世贸大厦和世纪大楼等重大工程…据说光塔吊一项,同一时间就竖立了共十座…妳说形势大不大?风光不风光?…可是,某夜有同行宴请,王欣然赴会…推杯换盏,酩酊大醉…第=天,其妻子寻找他呼叫他,谁知…他早翻白眼了。…后公A介入,一察…那所谓的M台五粮y和X0什么的名酒…全是假的…且注入了高剂量的氰化k剧毒,他王某不速S才怪呢?…可到最后连对方是谁和自己一块喝酒的…也察不出来,妳说他S得奇冤不奇冤?

我头点若捣蒜。极惋惜: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么惨的事儿…!

老同学,我再给妳说一个咱村的有关人事儿。永欣…妳知吧?他结婚时…无处住,借住生产队一间破烟炕屋…雪夜,两口吵架,被妻一脚蹬下床,又一顶门棍打到屋外的冰天雪地里…那永欣十分争气,独身去市里学干建筑,有心计有成色…没几年,也成了建筑包工头,眼看规模不小了,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那永欣也遇到了不测?我担心地急问。

斗笠望我一下,苦笑笑,委婉地说:他的S与以上王李不同,也与外人无关…他干得好好的,他是自己得e症不治而身亡的!

我被斗笠举的例子弄懵了,便惊愕地问:永欣一例…说明什么问题呢?

说明…说明人生无常又有常。妳想啊,一个穷家出身的人…要一下子大富大贵也不好讲,财运来了…势头太猛,若他承受不了那份福…就也会伤及其身。

邪说!M信!…一派胡言!我当真不当假地对斗笠的一系列不当言L进行定调。

斗笠迷瞪着眼傻笑,很是自得其乐。

愚昧无知…愚不可耐!还有脸儿笑?我又斥之。

斗笠讨好说:妳若不信,我再举两个例子加以充实论证。村子里的柳絮…妳知不?金二…妳知不?

这俩人…我怎不知?都是咱村的包工头,且柳起手最早,声势最大;而金呢?最晚…属后起之秀!我说。

对!妳说的没错。可柳金现在怎么样了?恐怕妳就不知他们的底细了吧?

我摇头。他俩的近况…我的确一概不知。

斗笠兴灾乐祸,并沾沾自喜地说:哈哈…我给妳讲吧!现在呀…他俩…都破产了,赋闲在家…。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柳单门独户,发奋图强,又有智谋胆略与眼光,组建咱村最早的建筑队…远近闻名,业绩蒸蒸日上…可他有个败家子的孩儿…在市里打架又吸大y或群宿群J幼N…几件e事酿成,触动刑L…柳心痛他孩子…就暗地里猛砸Q,最后,他孩儿扒出了…而他的钱冇了,随即公司无资周转运营…硬坚持不到大半年,就宣布彻底破产了。而金二,这小子一得着搞建筑的市幡,就抖起了…他不珍惜也不正干,尽耍下三滥,领完工…不给M工们结算发钱…没人愿再入坑,再当那冤大头,哪个傻B肯再随它干呢?无信誉无诚意之人,早晚孤家寡人要完D!话说不及,他又纸醉金迷追求低糜的生活时尚…入会所下舞厅进发廊…花开酒地,混了个美艳的三陪女,接连生了三个娃…彻底把他拉下水,钱胡弄干净了,原配也离了…他从此一蹶不振再也领不起工了,现正趴拃那破房宅院里重吃人生二遍苦哩!

这又能说明什么道理呢?我不解地问。

嗬!这…可说明人生…大道理啦!

我嗤之以鼻。

斗笠见我冷漠之态,便压住那股张扬的气势,低声说:我的意思…穷无根儿富无头,孩子长大应老头儿。太穷困出身的人,贫穷会左右他的想象…不可能一蹴而就…也很难发达起来(尽管也有…但万里挑一,只是个别),也就是说想发财的人千千万…但没有一个是一帆风顺的。极个别的…成气候了…但也难保突发这事那事儿一忽闪…一夜回到解放前。…客观规律告诉我们:都想发大财当老极…有谁还愿当小老百姓出苦力打工?既然穷人处处都是,那就充分说明老板不是好当的…大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所以,妳就退居二线,退缩回村…当起了缩头渔翁?我呛白他。

咿!…妳看妳用那词儿…多卑鄙多阴暗多不阳光?妳用些高大上的…行不?损人也不能那么损法儿哟?我听了就牙痛!斗笠表示。

我笑笑,说,依妳的理论逻辑推理…穷人以后越发不好混了?

是啊…是有点儿那方面的动态与迹象。以后想富…也不好富。当了一官半职…或整出一些眉目了,也极大地受两方面的干扰与影响…这两方面,才是最后决定它当事人到底能成功不能成功的珐M!

…哪2方面?我问。

一个内因,一个外因。外因…我前面讲得够多了,也很分明了,阻碍发展的重多因素就不再重述。在这里…我重点说说内因。是人…谁都想干好过好…春光无限,可话又要说回来,红楼梦里说心比天高M比纸薄。做人光有心高气傲的志向还远远不行…还得要具备能力,通俗一点说就是当事者本人的承载能力,或者对等说叫福份。如果他能力与福份相当,他就所向披靡一路芬芳;若自M不佳,能力不强,就只有白忙活的份了。是扒揸M苦劳M,怎么扑腾着干也属白操心。好比一只鸟,身量有多大,就扎多大的笼子,才生存适宜。假若鸟小笼大…鸟肯定逃逸;反之鸟大笼小,象坐狱…不自由受挟持…那还不如不活得啦!这就与人觅财生存是一样的理儿,眼看妳只吃2馒头就饱了,为何偏冒险去吃五个呢?撑破肚子就晚了…危机生M后,很可能就无药可救了!斗笠说理详实,深入浅出。

妳说一百圈儿…还不是想说…那都是人的M(天注定?)有了啥M啥收成?努力拼搏…也打破不了那既定的模式么?

斗笠嘿嘿笑笑,说:不好讲!凡涉及人生M运的大问题…就不好讲,就不好说清楚!

就是不好讲…说不清楚,就不要乱说乱讲!我对他强调作人做事原则。

对。咱以后就再也不说不讲了!来…老同学,咱接着吃瓜。斗笠又催让。

我看看案上还剩有2牙儿西瓜,就回道:我都连吃三大块了,实在咽不下了。…剩那2块,你自已放着…再慢慢吃吧!

走同学…妳不吃…我也不吃的!斗笠坚定地表态。

正当斗笠与我拉拉扯扯之时,大队部的扩音喇叭里突然喊道:全体村民同Z们,没作H算的…请马上来做,检测于12点前准时结束!

我借机,趔趄身子,蹿出门去,斗笠追上我再让吃瓜,我坚拒并声言:不吃…就是不吃!于是拂袖而去。

斗笠就从另一小屋提出一扇鱼网,对我说:瓜不吃…那我给妳打条鱼…行不?

我不杀生!我说。

那我S好…给妳送回去!斗笠服务一流。

我不停地摆手,喊:回去吧回去吧!别想恁些啦!…我这些年就没动过腥荤!

妳信佛!斗笠惊讶,止步,满脸蒙生着疑云。

我双手合十,满带笑容,如沐春风地点点头。

…当我入大队院时,无意间回转身,向遥远的渔塘南岸的高地上瞭望了一下,瞥见一翠衣的少妇,丰挺着腰身,伫立在瓜棚下,向着斗笠的小砖屋顾盼游目…此刻,斗笠正托着月牙儿一样的西瓜,一手一块儿,步履一高一低,虔诚地向那少妇站立的瓜棚走去…。

我心格噔一下,象被什么不明物质深深的刺了一下,极是不爽。

顿时,我脑海里浮现出古人谁的著名诗句:四海无闲田…对景虽不十分贴切,但生出的情也极治心病…一个专事种瓜的农妇…却舍不得让自己尝一棵自已种的西瓜呀!

我忽然明白:斗笠与翠花…俩者之间,应缔结出一段绮丽而甜蜜的情缘的。

仅凭这一点因素,我也应该为之高兴才好。并为他们的默契相爱而祝福!

七月12夜十点半初稿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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