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患者的渺小,与庞大(下)
撕不掉的“暴力倾向”标签
我在病区里独树一帜。
因为病区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因为自杀未遂被扭送进院的,而我的身上,却有着“暴力倾向”的标签。
住院初期,我常被一种不甘心的愤怒所折磨:哪怕一个稍有血性的男人,也有一时头脑发热、大打出手的时候,为什么因为是我,这样的情绪爆发就会被定义为一种病态呢?
那时,我是病区里著名的刺头,跟个地雷似的一点就着,一言不合就向医护人员发动攻击。
所以,束缚带对我来说,都成了家常便饭。
一般人可能很难理解,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的感受。最折磨人的不是发病的苦痛,也不是肉体的痛楚,而是自尊的完全破碎。
在电视剧里,一个人被绑在床上挣扎蠕动,是证明他已经发疯的最典型的镜头。
这个人是彻底疯了
你就是这样。
你就像个赤身裸体被解剖的尸体,把所有最羞耻、最不堪的地方赤裸裸地摊给所有人看。医生、护士、病人,每个人的头上都冒着一句“看来这个人是彻底疯了。”
你们可以想象吗?
你被绑住了,你的肉体被控制了,你的灵魂被困住了,你的自尊被切割了,你的骄傲、你的梦想、你的期待、你的自由统统付之一炬。迎接你的,只有这冰冷的病床,像早已沾满血腥的砧板,你注定是任人宰割的腐肉。
我曾经以为,自己一生的格局,就被锁定在这苍白无力的几平方米上了。我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败北者了。但命运就是这样,他喜欢让你在最晦暗的地底,感受一丝温暖的曙光。
出院后,我突然顿悟了生活的真谛,就是自由——他妈的什么都珍贵不过“老子想去哪儿就去哪”的骀荡洒脱。
于是,我一意孤行地开始行走。
冷艳和峥嵘,碎片和须臾
第一站是“造化钟神秀”的泰山,虽然体验了一览众山小的豪情,但可惜没有领略到日出的壮观。下山后借着月色,在泰安路边的小烧烤摊,撸了几十串便宜又好吃的大肉串,和热情直爽的小摊老板谈笑风土人情,举杯对饮呲牛逼,成就了旅行的另一番风味。
然后是苏州-扬州-南京,小桥流水,温婉动人。雨巷,青石板,油纸伞,青瓦檐廊,让人期待着下个转角,就能遇见一位丁香似的,丁香似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哀婉又寂寥的小巷,淅淅沥沥地惆怅,到了夜晚,遽然热闹起来,游人悠悠,时间都开始蹑手蹑脚地行走...
从家乡出走以后,我再也没有停下过。
我离故土远了,离那张捆绑住我的几平米的小床也远了。从武汉到杭州,再到武夷山-清远-景德镇;从衡阳到遵义,再到昆明-成都-西安;从兰州到延安,再到内蒙-张家口-漠河......
走过烟雨江南的水乡小镇,走过浩瀚磅礴 的大河山川;领略过豪迈的北国风光,也欣赏过秀婉的绵绵春雨;感叹过水天一色的雄浑,也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无论是沙漠星空,悬崖瀑布,远洋蓝鲸,极光白雪,暗河萤火,都是地球与时光的冷艳和峥嵘,却也是宇宙与永恒的碎片和须庾。
如我渺小如尘埃,只愿自顾自自由地呐喊,再被历史长河信手掩埋。
自我迈步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有停下。脚步的长度,丈量着我生命的格局,无法被任何事物束缚和褫夺。
这是我,躁郁患者的躁狂和抑郁,渺小和庞大,文艺脆弱和满腹豪情。
我曾被绑在几平米的床上,动弹不得;现在我踩在几百米的高空中,天高海阔。小如脆弱蝼蚁,大如浩瀚星空——渺小和庞大,我相信,都散落在沿途的景致中了。
本文来源于真实故事。
感谢 简书成员(按当事人要求匿名) 提供自己的故事。
烦请大家留言时,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情❤️
ღ( ´・ᴗ・` )比心
请每一位躁郁患者都可以,无论走在哪里,都可以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