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默多克说新段子：扎克伯格，快付钱！

2018年1月23日，几乎所有的美国媒体都在报道新闻集团执行董事长鲁伯特默多克的一个声明，声明要求 Facebook向“值得信赖”的媒体付费，付“车马费”（carriage fee，戏译），就象有线电视或者卫星电视运营商向HBO、ESPN等影视、体育频道付费一样。

作为全球传媒业反抗硅谷神圣同盟的盟主，默多克这一番慷慨陈词，应该获得满堂喝采？

显然没有。大部分的美国媒体用的都是美联社的一篇平铺直叙、几乎没有态度与立场的简单通稿，包括《纽约时报》与《华盛顿邮报》。就这个话题，大部分报纸好象都没有积极性自己动手写稿子，说点什么。

而一多半的媒体人，则在社交媒体上笑话默多克，象上面图中的马小扎一样，很轻松。

老默多克是谷歌的死敌，十多年来，他一直把谷歌视为强盗、小偷，窃取新闻媒体的劳动成果，他一直用最强烈的措辞谴责谷歌，并反复要求谷歌付费，虽然他从来没有如愿过。2009年，默多克甚至曾经威胁将自己旗下的媒体内容完全撤出谷歌。现在，迅速崛起的Facebook 又成了默多克的目标。虽然同样要求扎克伯格付钱，但这回默多克的语气平和多了，声明中也没有什么冲动的字眼，甚至，如果不付钱就怎样怎样这样威胁的字样，也没有。

默多克手中实在没有什么大牌可以打，也就一说。

Facebook 目前是个软柿子，正处于舆论风暴之中，其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扮演的可疑角色广受诟病，因此，病急乱投医，马小扎不断地修改其信息流产品 News Feed 的算法，并计划雇佣数以千计的文字码农审查其平台上的不良、不实信息，试图讨得大伙的欢心。谁知道，众口难调，越改麻烦越多，尤其是被马小扎打劫了广告的众多媒体，更是逮着机会痛殴马小扎。但把马小扎在舆论场上打得鼻青眼肿容易，要鼻青脸肿的马小扎付钱，难了！

天经地义地要谷歌、Facebook为使用新闻机构的产品而付钱，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主意。人家就是不出，你能拿他们咋样？每一次有人出这样的主意，最终都成为笑料。欧洲人已经在这条战线上屡战屡败，被打得满地找牙。比如，2014年，德国媒体在德国政府的支持下，要谷歌为谷歌新闻与谷歌搜索使用的来自媒体的新闻标题与提要付费，谷歌婉拒。德国人被婉拒了还纠缠，为了省心，谷歌完全将德国媒体的新闻内容从谷歌新闻与谷歌搜索中下架。你猜怎么着，德国媒体先眨眼了，流量损失太大，很丢人地请求谷歌恢复原样。付费，在德国就按下不提了。德国人跑到布鲁塞尔继续提，也没辙。

还是在2014年，西班牙人不信邪，也以同样的话题跟谷歌干了一架，输得同样灰头土脸。具体的内容，详见此前杰罗姆《新新媒体观察》中的相关评述。

现在，老默多克又来用新的方法讲老段子给马小扎听了。小扎会付钱吗？很遗憾，老默多克这一壮举，多半还会是笑料。 

大伙笑默多克的原因各不相同。

比如，下面这一位说：默多克，那个拥有并且运作福克斯新闻频道的人，在谈什么“恶劣的、低下的新闻媒体” 。我尽量忍住不笑。

他的意思是，你说人家媒体或者自媒体烂，标榜自己的媒体“值得信赖”，你回家看看福克斯新闻台吧。这个人名叫 Jack Shafe ，61岁的美国资深媒体口记者，现在就职于Politico，此前在路透社、Slate 跑媒体行业。  

下面这位笑他的原因没有细说，大约认为马小扎根本不会鸟他。他说：“亲爱的默多克，马小扎会很高兴地回应你的。不过，现在他笑翻了，正肚子疼！”

这个看起来很幽默的人名叫马修英格莱姆，他是前财富杂志的资深媒体口记者，刚刚到CJR（美国哥伦比亚新闻学评论杂志网站）出任首席数字媒体记者。

著名博客网站 Gawker 创始总编辑、《纽约观察家报》前总编辑，现在自称为“家庭妇女”的伊丽莎白·施皮尔斯（Elizabeth Spiers）的推特写得比较长，如果嫌麻烦，就看第一行、第二行中的关键词吧。在那两行里，她说默多克先生“非同寻常地天真”。“家庭妇女”的话，别当真。

原生数字媒体 Mashable 跑媒体与电信行业的记者 Jason Abbruzzese 最贫。这位仁兄不仅找了一张马小扎笑得很过分的照片做题图，还在图片说明与报道中写了N个 Haha，轻薄得很。他的整篇文章，没有一句正经话。比如，他的导语是这样的：微博该为我发的微博付我钱吗？当然。那么，微博会付我钱吗？Hahahahahhahahahahahahhahahahahahahahahahahahahahahahha 。No。

Haha 与 NO 不用翻译。至于那么多的 haha 全部是一键拷贝过来的，绝不会比原文多出一个。与原文不同的是，杰罗姆把原文的 Twitter，置换成了微博，读起来比较亲切。Twitter 就是美国的微博。

原生数字媒体 TechCrunch 的两位资深记者 Jordan Crook 和 Devin Coldewey 好象比较缺乏幽默感，他们没有调戏默多克，他们两人十分严肃地大篇幅剖析并批评了默多克的建议，认为他的建议“不切实际”（unrealistic）。发送本文之前，杰罗姆通过几个搜索引擎查重，发现 TechCrunch 有关默多克“车马费”呼吁的文章被译成了中文，但认为其建言不切实际的那一大部分没译。

默多克手下有数以万计的新闻记者，有数不胜数的媒体机构，他们的报道，就不说了。反正，没有一个、一篇敢胡闹的。

杰罗姆在这里引述上面那么多意见的意思并非暗示默多克的创意不合理。不，很靠谱，杰罗姆完全赞同默多克先生的观点。这正如乘坐通往哈佛广场的77路公交车，必须付费一样合理（哈佛尼曼媒体实验室主任 Joshua Benton 语）。但是，合理的，并不一定可行，并不一定有意思。默多克这个“车马费”建言可笑的原因是，这个屡试不爽的建言，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当作起哄之外的任何事情认真对待过。

Business Insider 写了篇很正儿八经的长文评述这个问题，它的标题为了客观持平做得很长。《默多克要求Facebook向媒体公司付费的说法也许是对的，但那并不意味着那样的事情将要发生》。

Business Insider 的结论是，Facebook 没有动力来听取默多克的意见，媒体机构没有什么制衡的手段来应对 Facebook 和谷歌。说得很客气，但一针见血。 

默多克是传媒业的一代枭雄，他也是数字时代积极转型的先驱，在数字媒体，甚至社交媒体上砸过老鼻子的钱。杰罗姆曾研究过默多克的数字化转型之路，写过一篇三五万字比裹脚布还长的文章《美国传媒望族的新媒体之路启示录》。默多克花天价买过一个社交媒体，Myspace，那是社交媒体的开山鼻祖，曾在相当长时间里把Facebook甩在几条大街之外，曾有机会灭了马小扎。但是，最后 Myspace 被Facebook 掀翻了，默多克的钱打了水漂。默多克与马小扎，有家仇国恨，呵呵。这一回，默多克是逮着机会给马小扎穿小鞋？

久经沙场，吃了谷歌那么多年亏的媒体英雄默多克，难道不明白自己的这一纸声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吗？他难道不明白，自己，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将因为自己把 Myspace 搞砸了，得继续吃马小扎很多年的亏？如果他的 Myspace 最后做成了，“以他人的内容做自己的内容，赚自己钱”的，就不是他马小扎，而是他默多克父子。

老爷子在逗大家玩呢。

杰罗姆两年前碰到过更好玩的事情，写了篇文章《英国热门冷笑话：向谷歌、脸书征税养活主流媒体》。那篇文章的导语今天读起来，还是挺好玩的：

这已经是一个数字的世界，但这个世界的数字伦理、数字逻辑并不健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数字宪法遥不可及。这个数字世界，目前还只不过是一个高级别、新版本的数字丛林。被谷歌修理得很惨的欧洲媒体如何脱困？英国一个知名智库最近提出了解决方案：向谷歌、脸书附加征税1％养活主流媒体。

别以为只有英国人爱搞笑，爱搞笑的人多了。详情请移步《英国热门冷笑话：向谷歌、脸书征税养活主流媒体》看一堆杰罗姆顺手留下的戴图，已经或者正在酝酿推出谷歌税的包括英国、以色列、俄罗斯、印度以及欧盟。

所有这一切税、费举措都改变了些什么？默多克的这一纸声明，又能改变什么？

知道《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为什么对默多克的“车马费”声明一笑置之，拿一条美联社通稿来充数了吧？

这依旧是个丛林，遵循丛林法则。

-----------------------------

背景阅读：

杰罗姆：2001年3月1日，《默多克完败：欧美网络媒体的“绝对隐私”》

杰罗姆：2014年12月16日，《谷歌新闻预定今在西班牙“关门”，西班牙人学德国紧急喊停又露怯》

杰罗姆：2015年8月19日，《美国传媒望族的新媒体之路启示录（上）（下）》

杰罗姆：2015年9月12日，《谷歌四面楚歌，何以与全世界为敌？》

杰罗姆：2015年9月27日，《欧洲最大的媒体集团为什么对谷歌死缠烂打？》

杰罗姆：2016年7月11日，《英国热门冷笑话：向谷歌、脸书征税养活主流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