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便是冬
一觉醒来便是冬
早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不好,喜欢吆五喝六的凑成堆儿喝酒,烟瘾也极大。可是,在进入医院之前,从来没有想到会这么早的和心脏病相遇,而且是如此的惨烈,如此的叫人猝不及防。
自正月开始就没有出过差。转眼几个月过去了,觉得很有必要去市场上看看,和客户聊聊,面对面地了解一下最新状况
于是,7月初便去了江苏,主要跑了张家港,江阴和常州。老朋友相见,除了交换各自对市场的看法以外就是喝酒。中午喝,晚上喝,每天不停的喝。也许真的是喝了太多的缘故,及至返回公司的那天晚上就感觉胸闷,无法躺着休息,而且不停的咳嗽,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天亮才发现情况比想象的要麻烦,咳出的唾液里竟然有血丝。大惊之下,直接驱车去了公司所在地医院,找了那个事后被公司里的人嘲笑为乡村医院的赤脚医生检查。可是,赤脚医生的话还是吓了我一跳。通过初步检查,以及彩超结果。她说怀疑我的心脏二尖瓣有问题,要立刻住院作进一步观察。由于公司距离家比较远,一旦住院会有许多不方便。于是,交接工作,打道回府。
回家后,找了一家相对比较大比较正规的医院想复查一下。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医生看了看乡村医院赤脚医生的检验报告,冷冷的说,准备做手术吧,没别的办法。我和太太闻言大惊失色,这是怎么说的,没检查呢就做手术,难道就这一条路么。
其实事后想想,那么想是我们本身对病的无知,对由医生冷漠的态度而产生的抵触情绪,还有自己的傲慢和偏见所产生的误解。
太太找了同事,同事介绍我们去中医院复查。中医院的医生态度和蔼,让我们遭受打击的心灵如沐春风。在他的指挥下,我做了彩超,CT,X光和一堆化验。看完结果后,他也认为是心脏二尖瓣有问题,但是不需要手术,保守的药物治疗就可以治愈。本来就对于要开胸手术怀有莫大恐惧的我们,安慰异常。7月底入院治疗,每天吃各种药片,挂许多吊瓶。时近一月,感觉确有进展,于是带着大兜各种药物,回家休养。
十月一日公共假期,自己感觉状态挺不错,坚持陪太太去上海和南京游玩。谁知游玩结束,病又复发了,情况比之前更为严重。胸闷异常厉害,整晚无法躺下,只能站着或者坐着。好几天晚上,穿着睡衣,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看着不远处的红灯亮了又变绿,看着窗外的天慢慢变亮。
无奈之下,太太坚持再回医院,尽管每天试探着变化药物,仿佛小心翼翼地做实验一样,中医院的治疗效果还是毫无变化。后来的几天里,医生一见到我就面露难色,唉声叹气,似乎招数已经用尽。见此情景,太太说,不行,这里不能再住了,得找别的大医院。于是,太太不停地给自己的同事朋友打电话,找人联系住院。
吴教授回复说明早八点前见面,第二天一早就驱车赶往齐鲁医院。原想着去医院检查一下,叫吴教授给拿个治疗方案,看看药物保守治疗可不可以。教授说的更干脆,这种病药物治疗没门,必须得手术。他更嘲讽的说,中医先生怎么可能治得了心脏病。
没想到这一去就住下不能走了,就连下楼都有护士监管着,没有主治大夫批准,不能擅自离开。住下后,立刻再做仔细的检查。CT,X光,彩超,核磁共振,彩超结果是心脏主动脉瓣膜脱落,二尖瓣反流。看了检验结果后,吴教授和弟子巩博士又恐怕检查有误,另外安排专家再次专门做了彩超,结果一样。再次翻看了X光片后,吴教授认为肺部有积液。穿刺的结果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看着1000多CC的液体。于是,等待我的只有进手术室了。
实话说,我很害怕做手术,怕活着下不了手术台。尽管教授笑话我想的太多,尽管很多人说这种手术目前很成熟,没有问题,我还是害怕。在做之前,给老家几个主要的家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做手术了。他们不会明白我打电话的意思是一旦手术失败,我没有活着下手术台,跟我太太无关,不可以为难她。
太太这个人平常胆子不大,但是每到关键的时刻,她总是很勇敢,很有担当。我明显的能感觉到医生找她签字的时候她的恐惧,可是她还是坚强的承担了下来。要知道,对于非专业人士的她,面对着一堆医院的免责文件,所有的条款都攸关她丈夫的生死,她不害怕一定是假的。
记得太太和女儿随着护士急匆匆的脚步,送我到手术室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挡在了门外。恍惚中,有人说你握一下我的手,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ICU,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许多电线。周围氤氲着湿漉漉的气氛,不知是日是夜,只有护士匆忙的脚步声。
再次见到太太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午饭时刻了,她有半小时的送饭时间。她离开的时候,我尽最大力气握了一下她的手,想告诉她我挺好不要担心。那一瞬间,满心里泪如雨下,仿佛重生一样,太多的不舍。
我想象不出来太太是怎样挨过我在ICU那4天的,没地方住,天天守在手术室外的排椅上,煎熬,提心吊胆。每天晚上在手术室外的地上睡个囫囵觉,天不亮就跑出去找医院外面的小饭馆,想法设法叫人家做各种有营养的汤饭,甚至自己动手在人家的厨房里做我喜欢吃的饭。
担心护工不尽责,不惜跟人家说好话,送购物卡。
此刻,就像睡了一大觉一样,转眼间就到了冬天。戏称自己就像是在坐月子,不能出门,怕风怕寒怕感冒。
开胸劈骨,植入新的心脏组成部分,仿佛经历了但丁的《地狱》《炼狱》一般。
剖腹挖心,千刀万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的。这个世界,我欠你的所有,这一次都勾销了吧。
事后经常在想,假如活着下不来呢,那么一切就此灰飞烟灭,没入无寂。上帝让我继续活着可能自有他的道理,也许我的责任还没有尽到,也许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留着继续做个好人。
涅槃了,静待着重生的日子。
2014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