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ISO9004:2018看毛泽东发动文革

闲翻党史，看到1966年毛泽东发动文革那一段，产生两个感触。

先说第一个。

毛泽东晚年，评价自我一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件事是把蒋介石赶到了海岛，另一件事就是文革。前一件，为他赢得巨大声望，而后一件，功过是非之争，至今仍未平息。

因为第一件事，把一件不可能的事，变成了现实。这种成功，让当时的亿万人民，包括毛泽东本人，都对其领导力深信不疑。

按照ISO9004:2018的框架分析，毛泽东作为政党“组织”的最高管理者，对“组织”的背景和利益相关方的分析把握，对“组织”的战略、方针、目标，能够适应不同历史阶段，予以精准定位和执行，使“组织”成为一个堪称完美的自适应系统，居然创造了屡屡死里逃生、以弱胜强、并在短短28年时间内成功夺取政权的历史奇迹。

建国后，毛泽东乘势将其在战略、军事领导的才能，转移到经济领域，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生养息之后，掀起“大跃进”。全国人民对此深信不疑，激情投入，然而，结果失败。

“大跃进”后，毛泽东感叹对于经济，他“这一辈子搞不了了”。不过，他想在中国实现共产主义的浪漫激情，始终没有消退。他希望再创奇迹，颠倒人类历史一直以来的金字塔等级社会结构，为此，特别看重“民气”，即大众已被充分激发出来的创造热情。

直到1966年，他发出的“五七指示”里，还几乎完整地描绘了他心目中以“供给制”为原型的理想社会愿景。之后，他一直致力于“斗私批修”的“灵魂深处的革命”，都是为实现这一蓝图所做的不懈努力。

但是，文化大革命的实际进程，远远超出了他三年的设想，而且到后来越来越难以掌控。最后，文革延续十年、以“民族浩劫”的结论进入历史记载。

究其原因，见仁见智，这里不做罗列。在ISO9004:2018看来，问题至少出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战略设计流程，一个是沟通传达。

“五七指示”展现的战略设计，是一个逐步消灭分工、消灭商品的社会，一个平均主义的社会。那么，这个战略是否具备可行性？应该设定一个流程步骤来予以验证。一款新产品要量产投放市场，之前要有市场调研、需求分析、产品设计、原型试产、市场测试、反馈改进等等步骤。

毛泽东在战争年代，推出了著名的“两论”。其中的《实践论》，实际上以另一种语境，提供了产品设计流程和方法论。不过，在发出“五七指示”的1966年，毛泽东拥有无以复加的个人威望，这个变化，可能使得他忘记了《实践论》，无须反复调研、不经试点，仓促草率地就号召全国投入执行。

到了改革开放时代，每一次推出重大政策，必先试点，成功后总结经验再逐步扩大范围。这种做法，回归了《实践论》，回归了ISO系统观下的产品研发流程规范。

从ISO9004:2018看到的第二个问题是沟通传达，communication。

“组织”的最高管理者，推行一个新的战略，特别是新的、有重大变化的战略，必须在全“组织”上下，做好充分的沟通传达，充分形成共识，“统一思想”，执行起来才能让阻力最小化，也才能让执行到位不走样。

反观毛泽东的“五七指示”、文化大革命，全国上下，能够真正理解、认同的，迄今为止都屈指可数。他的文革理念，十年下来，据传只有“一个半人”能懂。

毛泽东主席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

按他自己的话说：“烧一烧官僚主义，但不要烧焦了，烧焦了就不好吃了。”

为什么要“烧一烧官僚主义”？又为什么“不要烧焦了”？

话说毛泽东带领他的团队，夺取了全国政权。执政，就需要建立一个传统的金字塔式官僚管理架构。这个金字塔，就会慢慢形成利益固化，而背离当初革命“均贫富、等贵贱”的理想，而再被新的革命力量推翻。中国的几千年历史，就在一轮又一轮地重复这样一个“成住坏空”的循环。

到文革前夕，毛泽东已意识到，取得政权的革命者，有可能逐渐演变成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僚，甚至发展成为一个与工农大众对立的阶级“官僚主义者阶级”。

1964年12月，毛泽东在一份名为《关于洛阳拖拉机厂蹲点报告》上批示：“官僚主义者阶级与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是两个尖锐对立的阶级”“这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领导人，是已经变成或者正在变成吸工人血的资产阶级分子”。这份报告的作者陈正人，是毛泽东在井冈山时期的老部下。

半年之后的1965年6月，卫生部部长钱信忠向毛汇报工作。当时，中国有140多万名卫生技术人员，高级医务人员80%在城市，其中70%在大城市，20%在县城，只有10%在农村，医疗经费的使用农村只占25%，城市则占去了75%。

面对这样一组数字，毛泽东怒了！他当时站起身来，严厉地说:“卫生部的工作只给全国人口的15%工作，而且这15%中主要是老爷，广大农民得不到医疗，一无医，二无药。卫生部不是人民的卫生部，改成城市卫生部或老爷卫生部，或城市老爷卫生部好了。”“应该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培养一大批‘农村也养得起’的医生，由他们来为农民看病服务。”

于是，中国诞生了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其中的主角，是“赤脚医生”，是数百万乡村里没有纳入国家编制的非正式医生。他们在近20年的岁月里，靠“一根银针，一把草药”，“千家万户留脚印，药箱伴着泥土香”，为六亿农民提供着最基础的医疗服务，为那个时代留下了悬壶济世的温暖记忆。

中国这种低投入、广覆盖的基础防疫和医疗救助体系，也广受国际肯定，成为世界医疗卫生史上辉煌的一页。《“赤脚医生”手册》出版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它译成50多种文字，在全世界发行。

当年的百万“赤脚医生”，现已进入老年。近几年，国家随着财力的殷实，开始向他们发放养老补助金。金额菲薄，但体现了对“赤脚医生”的致敬，是对他们当年贡献的一种肯定。

话题收回来，再看“烧一烧官僚主义”，是不是就很清楚了？那为什么“但不要烧焦了”呢？

因为“烧焦了”，官僚管理集团没了，国家就没法正常运转了。

这句话的两层意思，体现了毛泽东作为“组织”最高管理者，体察到“组织”日益背离其使命愿景，欲行变革的意图的无奈。

“烧一烧官僚主义”，是意图；“但不要烧焦了”，是无奈。

从ISO9004:2018的框架分析，文革是毛泽东实施的“组织”再造。和我们耳熟能详的“大企业病”，及其掌门人定期搞“组织再造”，如出一辙。政党、企业，都是“组织”系统，遵循同样的规律——所谓大道相通。

这就是某关于文革的第二个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