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午夜情人

（一）暗夜春心

对面那幢外墙涂抹着奶奶灰的哥特式建筑是这一带有名的猎艳场所，名字叫“夜焰”！

凌晨两点！

那个裹着黑色风衣，画着浓黑眼影的女人又钻进了“夜焰”酒吧，我靠在窗前眯着眼，细数着她跟鞋声由远及近，然后再慢慢变远,心里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穿过颓废长满荒草的小路，我偷偷跟在她身后进了酒吧，阿丁看见我想跟我打招呼，我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阿丁是这里的酒保，也是我的好哥们，一个月前我跟他打听过那女人，阿丁说她是这里的常客，长相妩媚，出手大方，只是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她每次都点一瓶轩尼诗，两瓶苏打，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自饮自酌，任谁搭讪都不理，喝到人渐散去，就摇晃着腰肢拦辆计程车回家。

末了，他用疑狐的眼神看着我，“斌子，你莫不是动了春心？”

（二）来夜焰猎艳

午夜的“夜焰”闪耀着急促的霓虹灯光、吵杂的音乐交合着男男女女的嬉笑，吸引着一个又一个失了意急需抚慰的灵魂前来买醉！

我并不喜欢酒吧，总觉得这里面太过吵杂，脱离了本该属于年轻人的世界，但是今晚不同，这个女人，午夜魅影般吸引着我，我能读懂她眼神中的彷徨，能感觉到她急需一个温暖的依靠。

透过人群缝隙，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凌乱且不失美感的栗色长发不规则的搭在肩上，眼睛上浓黑的眼影被灯光晕染显得格外妖娆，她默默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一丝哀伤被烈酒深深掩藏。

穿过人墙，我走向她，坐在了她面前。她半低着头继续摇晃着杯子里的酒，眼都没抬一下，仿佛已疲于应付这种低级的搭讪戏码。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胸针扔到了桌上，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灯红酒绿中，只有音乐的问候，叫嚣着整座城市的纸醉金迷。

（三）午夜的艳遇

我是酒吧对面24小时便利店的老板，这个女人我认识。

她叫柳眉，柳叶弯眉的柳，柳叶弯眉的眉。

一个月前，这个女人来我店里买过一盒中南海，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长裙，化着精致的淡妆，脸颊微醺的绯红让我忍不住多打量了好几眼。

一盒中南海18块钱，她翻遍了包包，没找到钱包。

我看了下她的香奈儿包包说没关系，下次来再给！

不想，她却将身子贴了过来：“帅哥，我钱包丢了，没钱打车回家，能去你家睡一吗？”她着重强调了“睡”字，并用迷离的眼神暗我。

我想她可能是喝醉了，我一个没车没房没存款的“三无穷小子”，今儿这算天上掉馅饼了吗？

一阵恍惚过后，我带她回了家，一间租来的，很小的单身公寓。

没来得及洗澡，她就把胸脯贴了过来，我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轻轻解开她的胸衣，她闭着眼，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我悄悄取下她别在衣服上的胸针，下了床。

那一晚没有再继续。

（四）一个有故事的30岁女人

她反复摩挲着那枚胸针，有气无力的诉说着。

他跟她是在大一时校园组织的辩论会上认识的，他口才流利，思维清晰，却唯独遇到她时屡次放水，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他也毫不遮掩，主动示爱，最后她得了冠军，而他虽输了比赛，却赢得了爱情。

那枚胸针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她视若珍宝。

他家条件不好，毕业后他说想去国外深造，她就一边工作供他读书，一边照顾双方父母。她在职场披荆斩棘，叱咤风云，每个月领了工资只留下点生活费其余都汇给了他。

他在澳大利亚四年，拿下了博士学位。回国后进了500强，年薪80万。他向她求婚，说想生个漂亮的宝宝，她高兴的热泪盈眶。

如果不是因为她无法生育，恐怕现在他们会过的很幸福吧。

他爱上了喝酒，到后来开始夜不归宿，她整夜整夜的失眠，一个人守在空旷的大房子里默默流泪到天亮。

她跟他说离婚，他喝醉对她破口大骂，说他家三代单传，她毁了他一生。所有人都知道是她供他读的博士，她帮他照顾的双亲，她对他有恩，他欠她的，他不能让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

原来，他娶她，只是因为她对他有恩吗？

她收拾行李准备搬出去，他拿着刀子威胁她，若敢走，就同归于尽。

那个午夜，她失手刺向了他。

凌晨二点的时候，他死了！

（五）台上那女人是她情敌

“台上那个细腰长腿，穿着暴露的女孩叫小维，是“夜焰”的驻唱歌手，流线型的风骚长发，极致妩媚的妖艳脸庞，妙曼的身姿还有无数的追捧者，自然也有数不清的鲜花和酒吧门口一辆辆等待中的高级跑车。”

“每一夜灯红酒绿中，她都飘动在这个华丽的舞台上，让无数看众为之尖叫，为之疯狂，这其中也包括了他。”

她没有坐牢，法院判决为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她是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跟小维的关系的。

那张照片夹杂在他书架最深处的档案袋里，那是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子年轻帅气，女子清纯可爱，还有一个约莫两岁的小男孩，被男子抱在怀里。

照片上显示的日期是，2013年。

2013年，那时候，他还在澳大利亚读书不是吗？

我只记得那个午夜，我们坐在酒吧里，对望了很久，人群渐渐地拥进来，整个酒吧变得十分热闹，霓虹灯照耀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最终，她把胸针装进包包里，转身离开了。

（六）记得如何，忘记又如何

我把小维带出酒吧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阿丁，他那晚发了两百多条微信质问我，为什么小维放着那么多富商、高富帅不要，却跟我这个三无穷小子搞到了一起。

我醉了，我喝多了，我头晕了。

我是不会告诉他，她是我的地下女友的。

五年前，他那个赌鬼老爹输红了眼，先是把她妈赌输给了邻村会计，后又把她输给了会计的傻儿子。

她连夜跑到我家，说她不想嫁给傻子，一边哭一边脱衣服，她说愿意给我，只求我带她逃走。

我跟小维青梅竹马，她从小生的漂亮，全村的男孩都惦记她，她理都不理，只跟我说话，说长大了只想嫁给我。

我那时负责跑货运，就连夜开车带她逃到了镇里。

也许从一开始，这座类似爱情的小草房就没有地基，以至于今后所有的走向都变得扭曲。

那时我给人家当司机，她在餐厅当服务员，收入不多，两人却很开心，直到有一天，我的货车撞了人，伤者家属要求赔偿三十万，不然就让我坐牢。

我准备带着小维跑路，傍晚的时候，她哭着说餐厅老板对她动手动脚，她不敢反抗。

我那时太过年少，拎着菜刀准备去宰了那个禽兽，小维拦着我不让，她说餐厅老板给了她三十万，她想出国读书，让我等她回来。

我说你去，我们就分手。

最后，她还是走了，留下了三十万！

（七）我不是为18块钱来的

我打算去找柳眉，把这一切告诉她，又或者她其实早就知道。

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很惊讶，我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一时找不到好的言辞，最后勉强挤出句“我不是来向你要那盒烟钱的”。

她穿着白色长T，倚靠在阳台上裸着脚看书，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有点淡栗子色，我对她这副清纯扮相有些着迷，越发不愿意把眼神从她身上移开，她便走过来撩拨我。

她的腰肢纤细，喘息声也细，被我触摸过的肌肤，留下一片片好看的绯红，节骨眼上，她说，“你有没有问你那个女友，她跟林生的孩子现在在哪儿，林生是他老公的名字。”

我从她身上跌落下来，点了支烟靠在床上。

那晚我带走小维，就是想问她关于照片的事，她没否认，她说在澳大利亚期间，林生确实帮过很多忙，金钱上的，生活上的。

她们有了一个男孩，但是回国后就分手了，因为她发现最爱的人还是我，最后林生也娶了别人。

（八）有些人注定被人等

我知道小维爱我，回国后也多次来找我，但我都没理她，她恨得咬牙切齿，冲我大喊，“斌子，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每天带一个男人回家”。

她做到了，她成了“夜焰”的招牌，每天有无数男子为她着迷，我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窗看着她每天上不同男人的跑车，拳头握的嘎嘎响，她成功了，在她第二十一天上别人跑车的时候，我把她拉回家，扔到了床上。

她说那个孩子死了，是被林生掐死的，他在澳大利亚期间被查出患有精神疾病，间接性发作的，其实他早就知道柳眉不能生育，大学同居三年，他看过她偷偷藏在柜子里的诊断书，她选择隐瞒，他心里有怨，才想到出国。

他给了小维十万元，让她帮他生个孩子，小维同意了，小维实在太爱我了，她把十万块全部寄给了我，开了那间便利店。

而林生同样很爱柳眉，只不过他回国后病情加重不想让柳眉知道，才会夜不归宿，偶尔发作控制不住才会对她大骂。他害怕别人在背后议论柳眉无法生育，辗转找到了在“夜焰”的小维，想要回孩子。只是他忘了，孩子早就死了。

(九）明天你会回来吗？

柳眉去自首了，她承认，杀死林生，不是正当防卫，而是她故意为之。

我把一切都告诉她的时候，她哭的肝肠寸断，她一直不知道林生如此爱他！

小维也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我也一直不知道，原来她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我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到老家，我去找小维的妈妈，她眼眶泛红说，我再也见不到小维了。

小维的确回来过，只是不巧被她那个赌鬼父亲给看见，把她关了起来，逼她嫁给邻村一个杀猪匠，她不从，他们就给她吃了药……

她觉得自己早已配不上我，选择割腕自杀了。

我不信，怎么可能？

我疯了似的跑到我们儿时经常去的小山坡，每当夏季，这里便长满五颜六色的野花。

五岁的小维总喜欢拉着我给她编花环，她奶声奶气的喊我的名字“斌子，斌子，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小维，是你吗？我娶你，你回来啊…

初夏野花繁盛，山坡空无一人，一阵山风吹来，花儿随风摇摆，特别像小维在夜焰时舞动的腰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