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了仙的小妖女
初尘的主子是一修道千年的鹤精,而她是一初出茅庐的燕妖,为了学道修仙拜入鹤精门下。入鹤精门府那天,鹤精看着骨瘦如柴的初尘,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胳膊,这么廋,看来要多多强身健体。于是,砍柴挑水,做饭洗衣成了初尘的职责,鹤精的门徒很多,她常忙到很晚,看着那些同伴相互切磋术法,很是艳羡,问鹤精,主子,我何时可学修道?
鹤精眼锋淡淡,扫视初尘,强身健体是基础,你基础没达到。
于是乎,初尘在疑惑和怀疑中硬生生的把强身健体的基础打了三百年。
而今日天象异彩,斑斓流动。那方向是鹤精的住宅,初尘忙扔下肩上的柴一路小跑,刚刚跑到府邸,却见主子与同伴腾云驾雾,衣袂飘飘,向着天际而往,敢情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忙唤来一朵小云,摇摇晃晃的站了上去,卯足劲儿的追赶,主子,等等我,你把我漏了!
鹤精手一挥,初尘你回去吧,你于此无缘,成不了仙的!说着她瞬间被从云朵中掀飞,落入一片荒草丛生中,她的心如这荒草一般,徒生了苍凉。缓缓站起身抖落了一地的草屑,昂头挺胸,悲壮的走开。
初尘回到鹤精的住处,诺大的地方只空空一个府邸的架子,威严屹立,却少了生气。空气中有一片叶子飘落,在她鼻翼间滑过时顿了一下,便又缓缓落下,接着又一片一片,散落满庭院。初尘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棵高耸粗壮的梨树,问,秦溪,你怎的没同他们一起飞升?
我为什么要飞升,你以为都向你,悲伤的不能自己,那天庭清规戒律,可没我这自在着呢!说着又落下一片叶子在初尘的头顶,接着又纷纷扬扬都涌向她头顶。初尘忙跳开,你干什么?
我要把你砸醒,免得悲伤过度想不开自杀了。说着又开始落下一片叶子,初尘忙摆手,等等,等等,我现在很清醒了,你再这样会把我砸死的。
梨树幻化成人形,想通了?
初尘瞪了他一眼,想不通就没命了。顿了顿幽幽的说,秦溪,你说我以后能不能修成仙?
得,这丫头的结还没解开。
远处的群山起起伏伏,延绵成一片,似无尽头。初尘与秦溪并肩而坐,初尘的眼里是苍茫,秦溪的眼里是初尘。
初尘把府邸打理好便无所事事的坐在门房的台阶上发呆,秦溪看到,有些哀其不兴怒气不争道,喂,别一副丢了魂魄似的!
初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其实她一部分是因为修道升仙的事,另一部分确实是无是可做。秦溪抿着唇看了她很久,很久后才说,其实修道好似叁禅,你要静下心来,用心去领悟。
初尘的眼睛明亮,真的?
秦溪见她如此,有些后悔刚才的话。初尘笑着说,秦溪,你勿打扰我,我要精心修道。
秦溪张了张嘴,竟然无话可说。
秦溪在鹤精的府邸转了三天后,实在无趣,便去好友桃花怪那里,桃花怪高兴的很,盛宴款待。秦溪兴趣淡淡,只是喝酒。桃花怪问,怎的,这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挺好的。
那有心事,意兴阑珊的,说来听听,我给你讲道讲道。
秦溪喝了口酒,斜睨着他看,你,算了吧!
桃花怪拍着胸,别瞧不起人,我有的是你不知道的本领!
秦溪喝的有些醉了,说,你能帮我追到一个小妖怪吗?
这个……?桃花怪有些为难。
所以,还是把你的本领收起来吧!秦溪打着酒咯。
桃花怪打肿脸充胖子。这有什么难得,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沙,你就应该用女人的招数对付她。
秦溪脸色有些黑,你让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桃花怪粗着嗓子,谁让你寻死觅活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她们的招数不就是撒娇,卖萌吗!
秦溪张了张嘴,表情很是怪异,如同吞了只死苍蝇。
桃花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秦老弟,那小妖怪能不能追到手就看你的了。
秦溪挣扎着,卖萌,撒娇,这两个词在脑海中跳跃。盘算,揣度着,而后心一横,算了,只要能把她追到手,面子丟就丟吧!
秦溪守在她门前徘徊着,两天后的一个傍晚,初尘把门打开,秦溪,你能不能别在这转了,隔着窗纸我都嫌晕,你让我如何静心。
秦溪舔了舔唇,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很轻微。我怕黑!
初尘认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秦溪扬唇笑了一下,缓解自己的尴尬,语似轻松的说,我怕黑。初尘有些慢半拍的没有反应过来,秦溪却从她身旁挤了过去,一跃入了她的床。
初尘大喊,你,你干什么?
秦溪言语温和,看不出来吗,睡觉啊!
初尘三两步跑到床前,拉他起来,你给我出去,出去。
秦溪却往床里侧了侧身,要不,你陪我,睡在外侧吧!
你流氓!初尘气得骂道。三百年来我怎的没听说你怕过黑?
秦溪努力的找了个很蹩脚的借口,我现在怕了。
初尘看着他那无邪的表情,恨不得咬上一口,来解心头火起。忽得,似又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说,你怕黑?
她的表情转换让秦溪狐疑、忐忑,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可是我还没用晚膳。初尘眨着长睫毛一脸无辜状。秦溪知她诓自己,却也乐意起身,看她耍花招。待走到门口却听“咣”得一声,门被关上,初尘在屋里笑说,我今晚就不吹蜡了,有光,你就不怕黑了!
秦溪隔着门板说,这萤萤之火怎抵庞大黑夜。
初尘将门半开,探身看他。秦溪迎着她乐呵呵说,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心狠。初尘背在门后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提着一盏灯,这个给你,漫漫黑夜应不这么怕了吧!
秦溪无声的接过了那盏灯,在俱寂中度过长夜。
桃花怪养了几只金丝雀,送了秦溪一只,说,女子大都喜欢小动物,你拿去,兴许能寻她开心。
初尘见到金丝雀果真很开心,秦溪,哪里捉的鸟儿,倒真是漂亮!
你喜欢,送你了。他很豪迈的一挥手,你若是还喜欢什么,直说便好。
第二日,秦溪便没看到金丝雀,他指着空空鸟笼问,金丝雀呢?
它向往自由,我放生了。初尘笑嘻嘻的说着踱步进了屋。
日日的静修,却无半点进展,甚是无奈,初尘索性便躺在床上神游太虚。秦溪劝慰,出去走走吧,或许心情好了,心绪也宽了。
秦溪想,凡间大都痴男怨女较多,而将这演绎的比较彻底的莫过说书人的一张嘴,舌灿莲花,动情入心,缠绵悱恻。可是他错了,当他拉着初尘入了客栈,让小二沏壶好茶,磕着瓜子,欲听故事时,却听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聚精会神的说起了凡人修道成仙的故事。秦溪闻听心头大惊,抓住初尘的手就要走,初尘却入生了根般,半点挪不动步,秦溪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出了客栈,初尘低叹,这修道成仙真真是艰难啊!说完又低叹一声。
那就不要修行了,我们就这样多好!秦溪试探着说。
初尘低垂眼帘,默默走着,压根就没听到秦溪的话。缓缓,似自言又似问秦溪道,我是否应该换一种方式修行,也许每个妖的境态不同,际遇也不一样?
何苦如此执念!
你难道没有执念吗?
我的执念,于你。这句话在他心底,涩涩地,发着酵。
初尘的生辰快到了,秦溪犹豫了很久,终决定在她生辰之日送她最想要的东西。听闻南海有一名山,长满了仙株草,食之,可提升修行之人修为。然,那山上却被一凶兽守着,很难亲近。秦溪便想用着探子的伎俩,偷偷潜伏、前行。却还是被凶兽发现,几抓子把他拍倒在仙株草上,他抓住仙株草挣扎着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即躲不过只能以卵击石,与凶兽相斗,很是轻易便败了下来。
秦溪低估了凶兽的恶性,纵使他遍体鳞伤也还没打算将他放过,他看着凶兽的神力铺天向自己袭来,知道若是这一击中,不是飞灰烟灭也难逃死劫,他不甘心,他还没将仙株草送给初尘,还没看到她笑得灿烂的模样。有股力量砸向了他,意识渐渐消退。
秦溪不知昏迷了多久,待醒来,惊觉肉身已失,而自己正游离在仙株草上,堪堪保了一丝魂魄。大片的仙株草已是东倒西歪,他弯身去摘,却发现握住的是一片虚无,颓废和失望忽然来袭,汹涌的将他淹没。
秦溪没有回去,不想让初尘看到自己的狼狈。他将那丝魂魄依附在一只锦鲤上,一日,桃花怪在池塘里发现了他,诧异、恼怒,却也于事无补。
初尘已好些时日没见到秦溪,他的离开让她渐渐不习惯,原来她习惯了有秦溪的存在。心也跟着静不下来,比以往还要难静下来。这座府邸有他的影子,还有那些山峦处,都有他的印记,有时走过,那些记忆便折成了回忆。
想念一寸寸的生长,慢慢结成了一张大网,密密麻麻都是他的模样。初尘去了很多地方没有找到秦溪。她想起了桃花怪,他的好友。
那天,桃花怪将她领到池塘,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只锦鲤。桃花怪告诉了她一切,末了,似想起了什么忘了说,补充道,他的魂魄受损,记忆是零散的,恐怕很多事都记不得了!初尘蹲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没有关系,他记不起来了,我帮他去寻,他还记不起来,我便来追他。
桃花怪摇着扇子离开了。
初尘将锦鲤带回了家,养在了园中的池子里,陪着他慢慢一天天长大,守候的日子里,墙角的蔷薇花开了,后山的枫叶落了,皑皑白雪铺满了地,踩踏着年尾,迎来了柔柔春风。
几百年的时光晃晃悠悠,浅缓的流淌。初尘忘了她的修仙路,好久好久都没去想过。陪伴的日子里初尘常常同锦鲤说话,那怕它听不懂。
这一天,初尘照例去陪它,许是天气太热容易犯困,很快便扶在栏杆上睡着了,醒来时,太阳西下,池里的锦鲤却不见了,心陡得一惊,慌乱不已。肩膀处却有一男子的手搭了上来,初尘,我想你了!
秦溪。初尘脱口而出,脸上的惊喜显而易见,眼睛里溢满泪水,你记得我?
记得。秦溪笑着拢起她乱了的发。他一直都记得,是桃花怪故意骗她,让自己去试探她,可秦溪不舍让她一番辛苦去追自己。他看着初尘忐忑不安的问,你愿意陪着我?
恩。初尘一点头。
那,修仙呢?
初尘眨着眼,狡洁而淘气,不修了。
秦溪闻言,乐的一把将她圈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