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十七岁那年，我家对门搬来一位漂亮的大姐姐。

她喜欢穿一身白色的衣服，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她小时候学过舞蹈，因而有一双修长又笔直纤细的腿，高高的丸子头扎在后面，干干净净，眼波含水，美丽而不做作。

我初见她是在楼道里，没有说话，她只是对我客气地一笑，那时的我刚发育完，个子窜得很猛，比她还要高一些。当时我与她轻轻地对视，她的眉眼却仿佛在说话，十七岁的我正对女性有着探索的欲望，看到生香的玉颈和修长的手臂就会联想到白净温柔的胸部。借着身高我看到她又嫩又白的肌肤延伸到衣领里面，那里藏着无数的幻想。

隔了几天，我知道她叫佳依，在这里刚刚工作，一个人租房。妈一边给我讲这些对门邻居的事，一边叫我端新做的饺子给佳依送去。我心中一直想着那天初见的悸动，高兴地应承了。

我到那边敲门，隔了很久门才开，她看起来刚洗完澡，一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手开门，背后的屋子灯光暗黄的，我瞥了一眼过去，总觉得里面搭了无数的小可爱，乱丢着散发香气的轻薄衣裙。而眼前的人就眼含笑意地看我。她眼睛里仿佛是有水晶，又晶莹又光明，她的皮肤越发地白了，好像加了牛奶的柔嫩，仿佛掐得出水。她只穿了宽松的T恤，锁骨像是温热的白玉生在她身上，让人想用力去吻。

她当然不知道我心里想的这些，热情地唤我进去坐。我回过神来，忽然觉得羞耻。我不想让她察觉我心里的幻想，连忙正视她的眼睛，努力让余光忘记她胸前的凸起和若隐若现，挠着头嘿嘿一笑，像个标准的中学生一般笑着说不了不了，我作业还没写完。紧接着急忙逃回家里，脑海中却一直都是她的样子。

面容姣好身材迷人正值青春的女孩子，最能勾起少年人的血气方刚。我想象她洗澡的样子，想象她全身如一的光滑，想象着她胸前的美好和下身的隐秘，想象着与她做爱。每逢再见她，与她说话，就满心羞愧，恨自己有龌龊的想法，恨自己不是个正人君子；她一转身，眼神一离开我，我却又不能自已地盯着她的身体，仿佛目光能穿透那层衣裙。

我设法找到她的微信，翻出几张好看的照片。她笑得轻盈又温柔，眼里像是包含了银河的繁星。我趁着放假在家偷偷拿去打印店打成皮夹照，放在钱包里。白天爸妈不在家的时候翻出来，在耳旁摩擦，甚至亲在上面。因为是寄宿学校，一月回家两次，开学爸妈送走我的时候我装作无事，等他们一回头我便翻出照片塞进钱包里，似乎这样还能与她有些许的关联，我觉得似乎真的把她带在了身上。我想照片最初发明的时候，一定也给人这样强烈的感觉，所以才会有人觉得，照相就是将灵魂摄了进去。

在学校和同学彼此聊天，我无意之中将钱包拿了出来，结果被人看到她的照片。同学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抢过去，一脸兴奋：“你小子，有女朋友了？”我故作镇定，假装很不开心被人冒犯了隐私，一皱眉头“拿过来拿过来”，更被人确定了这个事实，周围一片嘘声，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中学生的恋爱都是朋友间的谈资，一个班可能因此而活跃数倍，许多人问我恋爱的细节，怎么追的，我都是避而不谈，只是嘿嘿笑，许多同学都自觉地不追问了，只是知道那个男生，谈了个校外的女朋友，很漂亮，把照片放在钱夹里，夹在书本中间。

高中的压力很大，我对前途充满了迷惘，但是每天都会拿出贴满了她照片一个本子，自觉深情地看，在日记本上写下对她的思念，细数我们能在一起的理由和阻碍，每天晚上睡觉都想象她睡在我枕边，一闭眼就能闻到发香，一睁眼却又空荡荡。

转眼到高三，寒假回家。我第一件事就是看对面的门，希望那里能正好走出来一个妙龄少女，穿着睡衣笑着问你回来啦？但是并没有。我一直期待着楼道里的声音，一有脚步声就开门看看，希望能与她假装偶遇，说上两句话，可是却一直没有。

快到年关，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心痛的问题。这个问题令我彻夜难眠，心头滴血。除夕一起包饺子，我强装无事，安静地帮忙，然后突然开口问：“妈，对面的小姐姐有男朋友吗？”

“你问这个干嘛”妈包着饺子，头也没抬。

我心跳得快，我忽然发现自己不想得到答案了，我害怕她说有。我缄口不言。

“有啊。这不去男朋友家过年去了。”妈正熟练地捏着饺子边，面粉均匀地粘在她手上。她似乎还开口说了些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好像一片黑，佳依的脸忽地出现在我面前，只是她旁边站着一个男子。佳依月亮般的双眼和里头繁星般的光芒，嫩玉凝脂的肌肤秀气纤巧的双脚，花瓣一般的脸庞白玉一般的肌骨，杨柳婷婷的身姿精致可人的面容，都由她自己统统献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像野兽一样骑在她身上，而她心甘情愿地去逢迎，去呻吟，去交叠。

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乱了。

她在我心里忽然变得恶心。

再见到她是高考完的暑假，期间我一直没有回家。我再见到她，她依然是笑意盈盈地看我，把我当小孩子一般说乖，便扭头做别的事。我看着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这个资格。

晚上妈让我去送东西给佳依。

我敲敲门，又是隔了很久，她开门。头发湿漉漉，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刚刚遮住大腿根。

见到这一幕，一种久违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来，像是有千万只蚂蚁胡乱爬在心里面。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她雪白的大腿，感觉那里会发光，像丝缎一样光滑，像花瓣一样柔嫩，像蜜糖一样芳香，像明月一样温柔，我竟下意识地用手去摸——

“小云！”

佳依一声怒喝。我忽然愣了。

她脸色发青，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声久久回响耳边，我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然远处一声火车鸣笛响起。以前的事霎时匆匆略过我的脑海。

夜色很冷，我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