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30
楼下拐角处有个垃圾箱。
清晨时分,会有一一个哑巴,定期清理。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只知他头发全白,背弓的厉害。
哑巴喜欢小孩,但小孩们不喜欢他。有时拿石头丢他,有时对他叫骂。
我没参与过类似活动。
所以他见我,要亲近几分。
每逢上学遇他,总对我手舞足蹈一番。
他虽是哑巴,却不懂手语,加上 也不识字。每逢熟人,总又蹦又跳,阿巴阿巴的叫个不停。
没人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没人想知道他什么意思。大家总是敷衍着应和过去。
唯独我,能感受到他对于表达的渴望。
但哑巴又不是普通的哑巴,他有 自己的表达。他会吹箫。
每日清晨,总会有箫声准时响起。
哑巴的那把萧是纯手工自制的,因而音质独特,自成一体。
楼上的陈姨是音乐学院出身,对哑巴的箫声犹为钟爱。
每天都会赶在箫声响起前守在窗前。
我对哑巴充满了好奇,只可惜,平时只有在早晨才能遇到他。
上学的时候,太过匆忙,无暇顾及。
放假又懒,一睡就是一上午,因而总与他错过。直到高中时候,为了上学方便,我搬到学校附近。从此便再没见过他。
参加艺考前,家人为我举办了送行的宴席。席上和父亲聊到哑巴。
只听他一声叹息道:哑巴死了。
我听闻一愣,以为父亲说笑。直到他诉说原委。哑巴是被楼上的亮子打死的。
亮子大我三岁,是陈姨的儿子。
从小就性子就暴,半大点的时候,就敢跟他爸干架。自从他爸病死以后,他就辍了学,开始在外面鬼混。没过几年也算称霸一方。
小区里没有人不怕他,尤其是哑巴。
或许也正因如此,陈姨至今也没找到合适的老伴。
那天亮子生日,醉醺醺的跟一帮兄弟从KTV出来。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哑巴,对着他阿巴,阿巴的比划个不停。
亮子只觉心烦意乱,趁着酒劲,上去就是一脚,哑巴没防备,飞出去老远。
后脑.上狠狠磕在台阶上,当场就没了。
也是碰巧,陈姨出来接亮子,目睹了发生的一切。整个人失神,一下瘫软。
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再后来,就是警察和医生。当哑巴被抬走,血迹被清洗。一切复原,又是车水马龙。
父亲咂了一口酒。感慨万分。
聊起哑巴的前生今世。
说来,哑巴也是可怜人。
他本是河南驻马店那边的农民,虽然有模有样,可惜是个哑巴,找不着亲家,家人没办法,就偷着给他买了个媳妇。
媳妇是被拐来的,听说是个大学生, 模样生得清秀,比哑巴小个五六岁。
哑巴心柔,待那姑娘很好,相敬如宾,从不逼她。日子久了,竟也生出了几分情意。
因为姑娘喜欢音乐,哑巴愣是现学木工,自己琢磨着,给她做了些木质的乐器。
他手里的那支萧,就是那时做好的。
等乐器做好了,公安也来了。带着媒体跟记者把刚怀孕的姑娘给解救了出去,从此再没音讯。
两年后,哑巴带着那根萧跑了出来,找了整整八年,不知何故,最终放弃,在我们这所城市落了脚。从此无依无靠,做起了扫垃圾的营生,只是没想到,最终是这么个结局...
陈姨家也没好到哪里去。母亲在一旁插嘴。
自从那件事出了以后,亮子被公安带走。你陈姨整个人就蔫了,眼看就要撑不下去...
想当年,陈姨刚搬来那会,她男人还在,每天晚 上都是霹雳乓啷的叫骂声,他娘俩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日子别提有多苦。
邻居们看在眼里,不敢插手,不知谁私下里疯传,这都是因为亮子不是她男人亲生.....
只听父亲-声呵斥,母亲顺势住了言语。
哎,亮子这孩子,可惜了...父亲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餐桌上的话题开始回归正常。 也无非是些鼓励的话,三两句 里总能扯向艺考。
我在一旁无心的点头应和着。
酒过三巡,说教之后。父亲忽然有些伤感。
也不知那哑巴平日里吹的是什么曲子,就这么晕晕乎乎的听了十几年。
应该是叫桃花曲,有朋友是学音乐的,我专门问过。
父亲听闻一愣,笑了笑。
挺巧,听说你陈姨小时候的乳名就叫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