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黎

水墨花儿

01

母亲从事建筑行业，年轻的时候和男人们一起修桥铺路下工地，因此性格上也很“爷们”。

她对三种东西最不感兴趣：好看的外表、化妆品、花。在母亲心里外表再好看到了工地都是一身灰，涂了再好的化妆品雨一冲就没了，花更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因此，任凭别人的母亲怎么美，我的母亲都喜欢穿一身耐脏的衣服，头发用黑色的皮筋随便一绑了事。

我的“美学教育”也是如此——便于工作学习就是美，任何打扮都是多余的，都是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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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班级里流行“瀑布直”，作为天生羊毛卷的我就成了所有人中最另类的，就连老师都亲自找母亲谈话要我把头发弄直。结果第二天，我顶着一头刺进了教室。

头发是母亲亲自动手剪的，齐耳短发变成了毛寸也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当时的想法是：不耽误学习不用被叫家长，就是美！

现在看来可笑至极。难怪中学老师对我的印象是偏激，长大后自己想想也觉得偏得可以。

02

高中时，班级要求一人为花卉展捐一盆花，品种不限，不捐不行。为这事我急得直哭，因为我家一盆花都没有，连仙人球也无。

• 向邻居借？母亲不让。
• 出去买？手里没有钱。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在这之前的十几年里，别的小孩用零花钱买冰棒买图书，而我只觉得羡慕却不觉得难过。因为没有就没有呗，又不会耽误学习。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老师给出的要求特别苛刻：不能捐出一盆花的，以后去走廊听课。不热爱这个班级的同学没资格坐在教室里！

她说到做到。那次没捐花的同学的的确确被赶出了教室。不是一天，是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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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些人里没有我。

自己没有零花钱，所以我不敢管其他人借，借了也还不上。于是我只好自己去赚，到学校周边的饮品店问问，看谁家需要帮手。

就这样，我开始了课余打工的经历。每个中午都在饮品店帮工，一小时八块钱。一天干三小时，足够买花了。

没人知道这盆花背后的故事，大家只知道这花很美。

血汗花，自然美。

后来，我把它丢到饮品店了——美虽美，却不是我喜欢的茉莉。这不过是一盆月季罢了。

03

上大学后我开始疯狂地迷恋赚钱。做家教、发传单、刷盘子、送餐、写小说、教钢琴……我尝试了很多工种，最高时收入月入四千。

我想，是“穷”怕了吧。

我拿这些钱领母亲去商场买衣服。她挑的都是顶过时的款式——尖领的宽松衬衫、肥腿的高腰裤子。

就连售货员都说，她要的衣服早就绝版了。除非去奶奶装里翻才翻得到。

可惜，六十八岁的母亲却又四十八的心，她对那些奶奶装嗤之以鼻——大红大紫花枝招展的，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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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我做了个“实验”。

我把自己的化妆包掏出来，按照新闻播音员的要求给母亲上了个清雅脱俗的上镜妆。

我本以为母亲会很反感，不过看起来她对
“新闻播音员”几个字很是认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得灿烂。

我说：“妈，咱俩逛商场去啊，这下你年轻十岁，看谁敢说你是奶奶！”母亲也很高兴，立马就答应了。

我们换了一家店去逛，这回她再挑衣服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选了时下的流行款。道理很简单，上妆后的母亲试穿过气的服装时，自己都会觉得别扭。

那种衣服做工一般，颜色更是一片灰。款式也很糟糕，配上母亲现在的这张脸，简直像在穿越。

于是，我们一口气买了三件衣服回来，也是母亲衣橱里唯一高档的服装。

04

拿母亲举例子，其实想说说美的重要性。

母亲1950年生人，在她的世界观里美就意味着掩盖自己的身材、穿着易于劳作。而真正的美丽在她眼里是“不检点的、不怀好意的”。

因此，在过去的很多年我一直贯彻并落实母亲思想，直到读大学才穿起了文胸，直到大学快毕业才去烫了头发。

我接触的人越多，就越发感觉到自己的“独特”。我并非来自偏远山区，却比山区孩子更像山人。求职时，人家看到外表就直接喊下一个，因为我看起来太像农民工了。

这一切不是说山里人和农民工不好，而是我所求的职业不适合那样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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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心里美如何如何重要、不可以貌取人云云，不过人们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第一印象从来就不是内心，而是外表！

一个人给你的第一印象不好，你会去和他深交吗？

美，真的很重要。这并不能说明这个社会是看脸的社会，只能说明这个社会很正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