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第二十九章 两个女人
我没想到柳如烟会主动打电话给我。真是没有想到。因为昨天,她一怒之下,说出了窝藏在她心里多年的真实感受。十年让她生不如死的支撑,还有,她对王子涛灿若夏花的笑,都是我怀疑她心有所属,放弃我的理由。但是,她没有。她好像得了健忘症一样,完全忘了昨夭发生的所有事。像一个母亲不放心她那淘气不听话的孩子那样,反复再三地叮嘱着我,生怕我鲁莽行事,落入台风“海兽”的 虎口。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刹那便是永劫。这是柳如烟经常给我的忠告。在她的眼里,我就是那种永远也改不掉鲁莽行事冲动的人。
事实证明,我就是她眼的那种人啦。
小时候,就算挨过父亲一千一万次的打,我依然改不了惹事生非的毛病。长大了,虽然有所收敛。但是,我还是会经常有那种被热血冲昏脑门的冲动。就在刚才,那一刹那生死的看开,差一点就把我送上了伦理道德的审判台。
母亲说:一切心念,由心而生,由心而灭。在她的嘴里,好像一切都能操控在自己的手里,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似的。而事实是,母亲一生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我也以为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抛开别的不说,就说我对柳如烟。因为她陪我走过了那十年的荒芜人生,我曾经暗暗地发过誓,将报以她这一世的忠贞不二。可这一世还未走过一半,我就违背了这诺言。如果柳如烟知道,不知道她会怎样处置我?
车外狂风暴雨依旧。叶青在柳如烟的叮嘱声中冷笑了一声,褪去了她脸上幸福的光芒,换成了一种轻蔑的笑。我知道她在轻蔑什么。但这对我已然不再那么重要。我在她轻蔑的笑意里,感受着柳如烟絮叨的叮嘱带给我的那种被母亲拥抱入怀的温暖。我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像小时候那样,如这车外的雨,把这入夏以来积攒起来的所有情绪,连带我那肮脏龌龊的思想波动,来一次肆无忌惮的大决堤和毫无保留坦白与忏悔。只是,此时,与我一起囚困在这车里,经受着生死考验的人是叶青,而不是柳如烟。
一个能够让你脱光衣服站在面前的,除了你自己,就是你生命中的另一半。
叶青她显然不是。尽管,她给予了我所能给予的一切帮助,为我做了她力所能做的一切。但是她不是。
我把汹涌而来的眼泪阻挡在喉间。它们在喉间漩涡般地打了数个转后,回漩了回去,留下一句“XX的”,从我嘴里愤然而出。
这次叶青倒是没有被惊吓到。她依然看着车外,听到我的骂声时,只是冷哼了一声。
柳如烟用她的沉默以示她的反感。她讨厌我骂粗话。第一次听我骂时,她说顾小杰,这粗话不适合从你嘴里喷出,真的不适合。第二次听我骂时,她说顾小杰,如果当初知道你有这粗口癖,我大概不会选择你。后来回老家,听父亲也骂这粗话,她就嗤笑了一声说顾小杰,你这粗口癖的毒瘤,我看今生今世是切割不掉的了。但我警告你,别把这毒瘤遗传给儿子。
不可否认,原生家庭潜移默化给孩子的那些影响,会根深蒂固地伴随着孩子一生。我讨厌父亲的冷漠与暴戾,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一心一意地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温暖和善的人。但父亲的冷漠和暴戾却像魔鬼一样,早已潜藏在我的骨子里,流淌在我的血液中,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突兀地蹿冒出来。我对儿子有过一千次一万次父亲对我的那种冲动。但都阻止在柳如烟不经意地斜瞟一眼中。对柳如烟,我倒是从来没有过父亲对母亲那样的冲动。
柳如烟虽然不喜欢我骂粗话。但知夫莫约妇,她知道我遇上了麻烦。就问我:“顾小杰,你是不是已经困在风雨里了?”
我说:“是,还搭上了叶青。”
我坦白从宽的交待,就是想消除柳如烟心里对我和叶青关系的怀疑,让她清楚明白,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也以此来掩饰我有过的犯罪念头。没想到弄巧成拙,让叶青有了趁机下手的机会。
柳如烟在听到叶青突发神经地大喊一声“我愿意”后,沉默了。我语无伦次地跟柳如烟解释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显然,叶青那暧昧轻佻的语气已经惹怒了柳如烟。
一阵沉默后,柳如烟没有斥责和指责,而是“呵呵”了两声说:“真不知道你有佳人陪伴,就算再大的风雨,也是浪漫。我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柳如烟把电话挂了。再打给她时,她也接了。没等我开口,就说:“不需要你的解释,你自由了,我们的事,等你回来再说。”再打,她就不再接了。
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也算是活该。所以,无须责怪谁。
车外风雨减弱了一些。我却希望风雨加剧。我想一直一直囚困在这风雨里。那感觉,就像我有时想一直一直沿着一条路走下去一样。
但叶青,她是受不了这如同死亡的单调和寂静。于她而言,就如柳如烟所说的那样,她要的是那种经受生死考验的浪漫。但真的让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葬,她又是一定不会甘心的。要不,她也不会不管不顾地跟着陈放。
“我只是说了我心里的真实感受,没想惹她?”
叶青开始为自己辩白。我虽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也不想开言。就想那样安安静静地呆在大傻叔的世界里,不想出来。
“顾小杰,你不能一直这样装着不知道,你这样对我是不公平的!”
我在大傻叔的世界里,听到了叶青步步逼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