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七岁：值得吗

  你有没有被一个人无条件地喜欢过，他放纵你的一切小情绪，不管发生什么，都下意识站在你这边。

  他相信你，纵容你，把自己身上最柔软的地方送给你踩踏，似乎不论你怎么刺伤他，他都一如既往。

  我忽然觉得，我原谅一切。

  上帝把他送到我的身边，是为了让我觉得“人间值得”。他让我所有的坚持，所有为了变得更好做出的努力都值得。

  高二开学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开始出现陌生电话，我没接，我当时是一个“会害怕接陌生人电话”的人。

  慢慢地，我感到不对劲，因为这个陌生电话会轰炸式打过来。

  我隐约感受到，除了张逸齐还会有谁呢。

  我生命中除了他没有这么不识好歹、又执着得要死的人。

  最后是他的妈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记得接电话，还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原地炸裂，害羞得冒烟，酝酿半天才回复：“阿姨好，我之前没注意，我等会就给他回电话。”

  他大概是被弄得没办法吧，在部队训练是很严苛的，刚开始集训甚至没有手机，他登不上QQ也联系不到任何人，只有每周周末有机会用公用电话跟家人联系。

  他每到周五，都会冲得很快，去抢第一个插卡打电话的位置。

  这么一想，我发现他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副很在乎我的样子了。

  不是我自恋，因为他在两年后把他的日记本送给了我。

  整整三个本子，每一页右下角都会写一个“LSN”+数字。

  LSN代表我，数字代表我们的纪念日。

  LSN100代表“今天是和你的第一百天纪念日。”

  我那天给他回电话的时候他没接到，也对，他们是插卡式公用电话，哪有这么好的运气一打过去他就在那守着。

  后来他又给我打电话，我鼓起勇气接了。

  和平时在QQ上发语音完全不同，我紧张得要死。

  我后来在他的日记本上看到，他说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好玩。

  啊啊啊，要命，不过我的确是这样的。

  电话会给我一种和网上截然不同的“真实感”，我感觉我被牢牢地拽住了。我能感受到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正贴在我的耳边，透过话筒，很温柔很包容地注视着我。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真的只凭借我是我自己而喜欢我，不在意我的一切缺点，我对着他张牙舞爪他也只会觉得我可爱，我完全是一脚踹到棉花上，所有的小脾气加起来都打不痛他。

  我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吗，我对着他人时诸多忍让，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可是也将自己彻底封在了保护罩内，我是怯懦的，害怕的，我不敢真正和这个世界的黑暗说不。

  张逸齐，想到他的名字我都会心酸。

  有时候上头了只凭借这三个字我都能迷惑好久。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品种，他凭什么喜欢我，他凭什么能喜欢我这么久。

  我们开始每周五聊天，有时候周六周天也要黏着，一打就是很久。我估摸着他身后排队的人肯定很讨厌他，后来他也学乖了，后面人动作快的话他还会先让位，等别人打完他再继续和我煲电话粥。

  为了好好学习，老师把我们的手机收上去，周五才会发下来。正好和张逸齐的时间吻合。

  有一次周五，吃完饭，我在教室跟人玩，突然电话响起来，我脸瞬间就热了，跑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他问我我的银行卡号是多少，我说：“干嘛？”

  他说他们在部队是有钱的，要填工资卡号。

  什么？工......工资卡号？我就是个网友啊亲，你是真的不怕被骗。

  我说：“你自己没有吗，再不济你爸爸妈妈呢？”

  他犹豫一会，告诉我："我爸妈最近要离婚了。"

  我头脑发蒙，其实我那天想告诉他：你冷静一点，我们还是不要谈恋爱了。

  虽然我们当时还并没有在一起，但相处模式已经跟恋爱差不多了。我感觉自己跟个情感诈骗犯似的，但要让我对他假装冷漠我也做不到，对我好的人，我总是不舍得让他伤心，更不希望被他恨上。

  所以他这话一出，我立刻就心软了，我跟他说：“没关系，你还有我。”

  再等一阵吧，等到他不那么喜欢我的时候。

  我说：“但是我不能当你的工资管理人，这算什么啊？”

  他说：“你就告诉我吧，我就是记下来，不填你的卡号，总行吧。”

  如果我拒绝，是不是会给他本来就难过的心情雪上加霜呢？

  唉。还能怎么办，我告诉他了，然后立刻补充告诉了他我的银行卡密码。

  不能让他觉得连我也是个图他钱的坏女人！

  我说：“你要知道我的银行卡号，就必须也知道我的银行卡密码。”

  反正银行卡里没钱，就算有也都是他给我的。

  然后他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他说：“我觉得你好可爱。”

  靠，这个人，你别笑得这么......这么......奇怪啊，我感觉我耳根子都烫得不行。

  我问他，我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他说：“你觉得呢？”

  我说：“我觉得你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喜欢而喜欢，我们的初遇、后来的发展，都太快了，我很难相信啊。反正我自己以前就这么想过，为了找一个喜欢的人去感受喜欢，所以把自己的所有憧憬都投注在这个人身上。”

  张逸齐说：“不是。但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觉得你哪里都好，善良，可爱，说话有趣，哪里都好让人喜欢。”

  我：“......”

  大哥，你平时跟别人说话不是这样的，以前跟我说话也很笨，你现在怎么这样了。

  我感觉我的心在土拨鼠尖叫。

  最后，他说：“没关系，我会向你证明的。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我挂断电话，直冲洗手池，冷水哗啦啦往脸上浇，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他连我的真名都不知道。

  可是他真正地喜欢上我了。

  原来会有人真心喜欢我吗？不需要我上赶着，不需要我去努力对人好，就有人喜欢我吗？

  可是我对这么喜欢我的人撒了谎。

  我开始纠结、煎熬、痛苦，最后我在他QQ留言板上留了一句话。是用拼音首字母简写的一句话，意思是：对不起我不叫李思年，我叫江春来。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这条留言，还把这个“密码”解出来了。

  单凭他自己肯定是解不出来的，因为只是个拼音简写，就算前面的他都能看懂，也不可能知道我说的JCL是哪几个字。

  想必是孙彦红帮他解的吧。

  他打电话来，我在那紧张得一句话不说，反而是他来安慰我：“没什么的，我完全没有生气。对我来说，你就是你，你叫什么都不重要。”

  我瞬间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