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孕
1.
覃丽迷茫地抬眼望向婆婆,有点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时,她婆婆指着站在一旁的女人说:“这是你梅子妹妹,以后就住在家里,你对她好点!她是来帮你生儿子的。”
前几天,她的体检单被婆婆发现后,婆婆便将一家人及丈夫的大小姑都请到家来,逼着丈夫韩煜与自己离婚。体检单上写着“子宫先天畸形、难以受孕”。
几个字,生生判了她的死刑。
自覃丽进到韩煜家第一天,婆婆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
当年为了和韩煜在一起,覃丽和家人闹翻了。韩煜领着她去乡下农村见老娘,两个人满心欢喜地憧憬着婚后的幸福生活,却不想她这未来婆婆一听覃丽跟家里人闹翻,连个嫁妆都没有,当场就冷了脸。若不是韩煜态度强硬,表示非覃丽不娶,覃丽真不知道事情会是个什么样子。
嫁到韩家三年,覃丽自问对婆婆贴心贴肺,不曾有过丝毫的怠慢。她总觉得,只要她对婆婆真心真意好,婆婆迟早会接受她的。
韩煜说:“妈想抱孙子,我们给她生个大胖小子,她指定乐坏了,到时候对你也就改观了。”
覃丽虽认同韩煜这一想法,但孩子并不是用来讨婆婆欢心的工具,而是她和韩煜也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一点反映也没有。婆婆先是稍有微辞,每每都被韩煜以工作忙搪塞过去,时间一长,积压在婆婆心头的不满像雪球般越滚越大,盯着覃丽肚子的眼神也由原来的渴望变成了深深的怨毒。
婆婆甚至不止一次提出让韩煜离婚另娶,当时覃丽就在边上,心里猫抓一样难受。韩煜爱她,自然是不同意,母子二人常常闹得面红耳赤,一通难看收场。
覃丽是绷紧了的弦,一刻也不能放松。而那张医院的检查单,无异于一颗炸弹,炸得她体无完肤。
先天子宫畸形!
婆婆握着这张王牌,厉声逼迫韩煜同覃丽离婚。她自以为覃丽已经被判了死刑,这一次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个婚,离定了。当然,这个女人三年都没下个蛋,也别想从他们韩家讨去一分半毫!
可是万没有想到,韩煜却抵死不答应与覃丽离婚,说是医学发达,早晚会治好身体,就算治不好去做试管婴儿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自然是惹的婆婆一哭二闹三上吊,哭早死的公公、哭辛苦带大的孩子不孝、哭老韩家即将灭掉的香火,真真是闹得天翻地覆,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韩煜的小姑不知与婆婆说了什么,婆婆偃旗息鼓跟着去小姑家住了几天,不曾想,婆婆一回来就给了她这样大一个“惊喜”……
她居然领了一个女人回来,扬言要这个女人给韩煜生孩子!
2.
韩煜走进家门时,正是场面最难看的时候。
他看到覃丽脸上还未消散的怒气,紧走两步,问道:“丽丽,怎么了?”
覃丽鼻头一酸,还未回答,韩母就急忙说:“煜煜,你回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梅子,李银梅,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还记得吗?”
韩煜想说不记得,可看着那姑娘腼腆害羞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记得记得,妈,你这是?”
“妈这不是老了,你们都去上班了,平时我一个人孤单单的也没人照顾,我把梅子接过来陪陪我,顺便帮你们也做做家务,让你媳妇儿也轻松轻松。”说完,韩母又补了一句:“哎,你可不知道,梅子命好,生了两个娃都是男娃呢!你媳妇能有人梅子一半就好了。”那慈祥的样子与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覃丽听见婆婆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她这婆婆刚刚还说,这女人是她给韩煜找来生儿子的,她瞥了眼看似乖巧站在婆婆身边的李银梅,身材丰满,年纪很轻,不过二十来岁,心里的恐慌一股一股地往上冒,她转头对韩煜脱口道:“那是你妈找来陪你生儿子的。”
韩煜惊得抬头去看李银梅,只见她红着眼睛,怯怯道:“覃姐,你别误会!阿姨可怜我没工作,才让我来的,你要不喜欢,我这就走。”
说完,红眼瞟了下韩煜,咬着唇作势要走,却被韩母一把抓住,斜着眼睛看向覃丽:“梅子,留下!这是我儿子家,我要留个人还不用其他人批准,再说了,要走也不是你走。煜煜,我的话在这个家还有没有用了?”
覃丽只觉心里的火轰地拱出来,越气脑袋里就越无法思考,一时间竟气得眼泪直流,她刚要反驳,韩煜就截口道:“有用有用,留个客人住几天也行,妈,我们先进房间了。”
韩煜说完一把将覃丽拉回房间,把她安置在床上坐下后,才蹲身望着她的眼说:“丽丽,别说我妈说不是找给我的,就算是,我也不会碰她的,我们这么多年感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不相信我吗?我是想要儿子,但我想要的是咱俩的儿子。”
覃丽想着,韩煜这些年确实始终如一,只围着自己转,其他像他一样从微末创业成功的男人,哪个不是小三小四的包着,她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心里一软,伸手抱住了他。
韩煜抱着她,伸手在覃丽背后像哄小孩一样慢慢地拍着,“丽丽,你就当她是咱家请来的保姆。我妈一个人将我带大不容易,吃了好些苦,她想让人陪着也没什么。虽说现在她年纪大了,有些不讲理,但我的丽丽这么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就由着她吧,啊?”
覃丽听着他夸自己的话,噗嗤笑了,埋头在他怀里低低“嗯”了一声,虽心底还有一缕不甘,但看在丈夫的面上也就同意李银梅住下了。
3.
李银梅住下的这些时日倒还算老实,从不主动往韩煜面前转,每天陪着婆婆逛逛公园,做做家务,倒还显得覃丽比往日清闲了。
覃丽想婆婆往日虽不讲理了些,但这次也着实气人,可到底是韩煜的母亲,总不能让他为难。而且婆婆就算是个农村人没念过书,应该也干不出借腹生子这种荒唐事来的。且她也只是想要孙子想疯了,这下在气头上,保不准只是领着梅子回来气气她,过些时日气消了也就过去了,
这样想着,覃丽心头满腹的委屈和悲愤也就散了许多。她不想每日每夜与婆婆这样僵持着下去,婆婆想抱孙子,她也想要孩子,她们也都深爱着同一个男人,两人立场是一致的,医生也没说她不可能怀孕,所以只要她坚持下去,情况一定会有所改观的。
公司外派覃丽出差一周,这天覃丽特地早早地回家准备跟丈夫待一晚上。快走到单元楼时,远远地看见李银梅与一个男人在单元口旁拉拉扯扯。
覃丽走近时才发现,拉着李银梅的男人竟然是小姑家的周伟表弟。
覃丽心下奇怪,这两人怎么走到一块儿了?虽说周表弟还没结婚,可也不至于看上一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吧?
她紧走两步,正想招呼周表弟上去坐一坐,就看见李银梅不知道说了什么,周表弟转头就走了。
“周表弟怎么也不上去坐一下就走了,你们认识?”虽然覃丽不想跟李银梅说话,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问问她了。
“不……不知道”,李银梅好似被吓了一跳,略有点惊慌,“我老家跟周伟是一个村的,我家里人让他给我带点东西。”
覃丽点点头,错过她往家去。当晚睡前,覃丽将自己将要出差的事情给韩煜说了,忍了忍,还是将单元口见着的那一幕说给他听。韩煜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一件小事,劝了劝覃丽,两人便抱着睡下了。
覃丽没有告诉韩煜这次出差是她自己跟公司主动请缨的。
她听同事说一个远方亲戚也是先天子宫畸形,在B市的一家不孕不育医院给看好了。覃丽本想告诉韩煜,可是又怕韩煜白高兴一场,她不想让看到韩煜失望的表情,更不想听到婆婆的冷嘲热讽。
覃丽想着,等有结果了再说。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迎接着自己的会是比不孕更大的沉重一击。
覃丽看着自己的丈夫与李银梅两人衣冠不整地从卧室出来,她瞪大了眼,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眩晕,恍惚觉得自己正在梦里,眼前那个男人熟悉而又陌生。
他眼里的惊慌愧疚一如当年第一次见面时,他在校园里骑自行车时不小心撞到了正低头看书的她。是的,当时他也是这样,惊慌失措地扶着她去了医疗室,后来更是连连道歉,愧疚不已,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带饭,背她去上课,一直待她完全康复了才放下了心。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觉得他是一个难得温柔又有担当的男人。此时的覃丽却觉得讽刺极了,看来,在他心里,还是儿子重要,不然她不过是离开一周,怎么就跟李银梅滚到床上去了?
覃丽觉得,现在的自己格外冷静,似乎是一个看客,冷眼看着欲上来解释的韩煜和拉着他胳膊怯生生的李银梅,还有站在一边面带笑意盯着李银梅肚子的婆婆。
滚烫的泪水从干涩疼痛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流进嘴巴里,浓浓的苦涩。
她匆匆用手背一擦,不发一言地拉起行李转身冲出了这个令她恶心的家。
4.
覃丽无处可去。
早在当初她执意要嫁韩煜时,便与家里断了关系。
当初她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爱情里,以为的美好不曾到来,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她席地坐在宾馆房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当时衣冠不整的两人,想着韩煜是不是也像抚摸她那样温柔地对待李银梅,或许还用了她最喜欢的他的唇吻过李银梅,也像他们两人曾经亲密的那样,想到这里,覃丽顿时胃里一阵翻腾,她急忙冲到洗手间一阵呕吐,吐完又想,想完又吐,不知疲倦疼痛似的,一遍又一遍。
韩煜曾说:“丽丽,你为我失去了一切,我韩煜发誓会给你全世界。”
如今想来,他给的哪里是全世界呢?
他怎么可以……
覃丽在宾馆地上躺了一夜,眼见从天黑到天明,风吹动着窗帘徐徐地飘动着,阳光自窗外照进来,那样温暖的阳光却好似再也照不进她心里了。
手机又在这个时候聒噪地响了起来,事实上从她离开韩家韩煜就一直不停在给她打电话。覃丽睁着干涩的眼,看着身旁的手机,无数个未接来电,信息。她内心并不想看,但手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将信息一个个点开来,认错、道歉、忏悔、求她回家。
她喉咙又哽了起来,眨了眨湿润的眼,手一点,电话播了回去。
“我们离婚吧。”覃丽说完这句,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撕开再捏合,痛得她弯下了腰,整个人瑟缩成了一团。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从未想过与韩煜会是这样的结局。
韩煜听着电话里覃丽冷漠的声音,心里难受得不行,他沉默片刻,道:“我错了,我错了,丽丽,你在哪里?你别跟我离婚,我不要孩子了,不要了,我只要你,你别离婚……
“丽丽,我是被我妈逼的!真的,她把我跟李银梅关到一起,丽丽,你放心,我已经把李银梅送回老家了,我再也不见她,以后都只有我们俩。
“丽丽,你忘记了吗,我们当年那样幸福,这些年,我就犯过这一次错,你看在我们往日情分,原谅我……”
覃丽听见他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地回忆往昔,心头又是一阵酸涩。回忆最是伤心肝,那些过往的美好,怎么可能说抹杀就抹杀?
韩煜没听到覃丽的回答声但她也没挂断,便继续回忆这八年来他俩曾经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遇到过的事,最后韩煜说:“丽丽,你不跟我说你在哪里不要紧,我在凰花路老地方牛肉面馆等你,我会一直等你,就算……就算你要离婚,也求你跟我见一面吧。”
韩煜说的那家牛肉面是他俩大学东门口的一家小小的面馆,牛肉炖得软糯,仿佛入口即化。那个时候,她喜欢上吃牛肉面,可又不爱吃香菜,每每面碗端上来,韩煜总是第一时间将她碗里的香菜夹走,再将他碗里的牛肉挑到她碗里。
覃丽到老地方时,一眼就看见早已等在面馆的韩煜。他眼窝青黑,胡茬显眼,整个人颓丧不已。
她坐下后就见桌上摆着两碗牛肉面,一碗牛肉多没香菜,一碗面上全是香菜。她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眼睛被热气一熏,泪水便“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面前的面碗里。
韩煜一见她哭,顿时手足无措,想探身抱住她却又害怕她拒绝,索性无视周围人的眼光,扑通朝着覃丽跪下来,嘴里一阵赌咒发誓地求她原谅。
她怎么会不原谅呢?她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男人,五年恋爱,三年婚姻,这样浓情蜜意的八年相处,韩煜早已被她刻入骨髓,轻轻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她从决定来见他时,心里就已原谅他了。
5.
覃丽两人和好后,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卧室的床单被套全都扔掉,所有李银梅碰过的东西她都扔了砸了,自己也搬到了客厅里睡。
婆婆恶劣的态度有增无减,顾忌到韩煜的感受,覃丽没有选择与婆婆撕破脸,每每看见婆婆覃丽就会想起李银梅,想起李银梅和韩煜衣衫不整的画面,心就堵得慌。
李银梅就像一根尖刺扎进了她的心里,锥得她难受,压抑得她想发疯。可是,她偏偏还得和自己的婆婆朝夕相处,这种折磨无穷无尽。她的心有个疙瘩,她不痛快啊!
他们三人在这种压抑到令人窒息的生活了一个月,在一天早晨,韩煜让小姑领着婆婆回了乡下。
婆婆走后,韩煜时刻小心翼翼地讨好覃丽,她便慢慢忘记那件事,待韩煜的态度也渐渐回转,一如当初。覃丽也在韩煜的陪伴下开始去医院治疗,她想,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不能生。
婆婆想要孙子,韩煜想要孩子,一切的根源都是孩子。
只要有孩子,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和韩煜之间生了默契,他们认真遵从医嘱,很努力很努力造人,过去的闺房之乐变成了考前冲刺,可是得来的结果总是无尽的失败与失望。
韩煜疲倦地看着覃丽,覃丽绝望地看着韩煜,两个人的眼里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望不见彼此。然后他们麻木而疲倦地相互拥抱着,睡去。
覃丽梦见自己怀孕了,梦里她和韩煜都高兴坏了。那孩子生得白白胖胖,格外的可爱,他们一家人都笑得很开心。突然面色狰狞的李银梅冲了出来,一把夺过了她的孩子。覃丽着急去抢,劈头却挨了一巴掌。
是她的婆婆!婆婆说那是梅子和煜煜的孩子!
睡梦中的韩煜被覃丽撕心裂肺的哭喊惊醒了,他试图将覃丽从梦魇中拉回来,可是得来的是覃丽睁眼后怨毒又仇视的目光。“你不要碰我,脏!”
到底那件事变成了两人之间的一根刺,轻易不能提起,不然就会刺得双方遍体鳞伤。
有的人在你尽力想忘的时候,又会以一个石破天惊的姿态跳出来。
覃丽又一次遇到了李银梅,大着肚子的李银梅,在医院,妇产科。陪着她来的是周伟,小姑家的表弟。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一路盯着李银梅的肚子,看着她温柔地抚着肚子,满脸幸福地对周伟说着什么。那肚子高高地隆起,看起来像四五个月的样子,覃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次遇见韩煜跟她衣衫不整时刚好是五个月前,这孩子到底是……可她又看周伟细心照顾的样,又把这个想法死死按在心底。
覃丽恐慌地转头就走,全不顾她今天是来医院检查的,她月经晚了已经二十来天了。
她回到家,下意识地就对韩煜隐瞒了她今日所见。
她不敢说,怕一说,所担心的事情就成真了。就算再怎么暗示自己,心里到底是留了魔障。覃丽真怕梦境成真,那样绝望的境地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要面对。她如何能够若无其事地看着韩煜和李银梅其乐融融?
她开始严密监控起韩煜的行踪、电话往来,只要韩煜不在身边,她就会不厌其烦地打电话问他在哪里,在干什么,还会打到韩煜朋友或者同事那里,生怕他说谎。
而只要韩煜跟他妈妈打电话,她也会格外紧张,常常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就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韩煜出差她也会找了借口跟去。
这个魔障刺痛覃丽的同时也伤了韩煜,把他逼的常常不回家,于是,她就会更加生气,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也许,真的只能至死方休。
他们的关系慢慢地紧绷起来,似乎只要轻轻一拨,便会炸伤彼此。
这一天,韩煜忍无可忍爆发了。
“覃丽,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煜背对着覃丽,两个人沉默不语。覃丽从心底发酵出深深的绝望与无力,她希望韩煜说些什么,可是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她走不过去,韩煜也过不来。
她好累。
覃丽哭了,她想不明白,她和韩煜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6.
谁也没料到,事情的爆发会是这个样子。
覃丽在公司里莫名头晕乏力便决定先回家休息,刚打开家门就看见李银梅大着肚子与韩煜站在一起,她婆婆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李银梅。
覃丽脑中绷着的那根弦“噌”地断了,她大步冲过去,指着李银梅吼道:“你怎么会在我家?!”
来了!来了!这一切还是来了!
李银梅猛地后退一步,韩煜则担心地伸手虚环在她身边,韩母一巴掌打掉覃丽的手,“别吓到我小孙孙了!她怎么不能来?她是我孙子的母亲,不但要来,以后都住这里!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让梅子不来!”
“韩煜!”覃丽红着眼尖叫道:“还不赶她出去!贱人,滚出去!”
韩煜见她癫狂的样子,左右为难,“丽丽……丽丽!你别激动,你让她住一段时间,我都跟我妈商量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就给你带,就是你的孩子,她拿了钱就走人。”
“韩煜!”覃丽暴吼一声,满腔的悲愤倾泻而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护着大肚子的李银梅与婆婆站在一起,那模样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裂了一个大口,她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冷。她看着他们,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里埋了许久的委屈与恨意陡然爆发。
“啊!”覃丽绝望地嘶吼了一声,猛地朝李银梅扑了过去。
韩煜见她来势汹汹,只得闪身挡在李银梅身前,韩母也急忙上前拉扯覃丽,几人顿时撕扯纠缠在一起。韩煜被覃丽指甲挠的脸上火辣辣,眼见着她的指甲冲他眼睛而来,下意识地一个用力就将覃丽推了出去。
覃丽被大力一推,站立不稳腰背撞上餐桌后又往下扑,肚子重重磕在凳子上,顿时感觉小腹一阵钻心的痛,再也无力起身,只得静静躺在地上。
“丽丽!”韩煜见状,不由得惊恐万分,忙想上前扶覃丽,刚迈出一步就听身后李银梅呼痛的声音。
转头一看,李银梅抱着肚子,痛得浑身发抖,有透明水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要生了!煜煜,快送梅子去医院!”韩母连连惊叫。
“可……可丽丽她……”韩煜犹豫不决,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妻子。
韩母急了眼,厉声道:“她喜欢装病你让她装,梅子都要生了!你还要不要儿子了!”
韩煜听了母亲的话,好似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又望着了一眼地上的覃丽,心一横当下抱起李银梅就去了医院。
覃丽见到三人急匆匆的背影,喉间一股腥甜感,她痛得弯腰呈虾米状躺在地上,感到一股股暖流从下身涌出……
“啊……不要……啊……”覃丽痛苦地呜咽着,声音里带着恐慌与绝望的无助,她心里恐慌极了,意识到有什么正离自己而去,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幸福。可是它还没有到来,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孩子……韩煜!我们的孩子……”
韩煜与韩母在手术室外面不停徘徊,心急如焚。
终于,红灯一灭,手术室门开了,韩母一个箭步扑上前:“医生,是儿子吗?”
医生被扑来的黑影吓了一跳,缓了缓道:“是儿子,但是,新生儿有低蛋白血症,现在急需输血。孩子比较脆弱,建议最好用新鲜的血,孩子的父亲在哪里?跟我抽血去吧。”韩煜一听赶忙跟上。
医生看着血型检查结果,眼神奇异而隐晦地看了韩煜一眼,转头对一边的护士道:“小李,你去血库取AB型血袋,记住,常温才能用。”
韩煜迷茫地问:“医生,为什么不用我的?”
医生闻言又抬头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似尴尬道:“孩子母亲血型是B型,你也是B型,可……孩子是AB型!”
韩煜惊得瞪大了眼,似乎没听明白,又恍惚觉得自己听懂了。
医生是说,孩子不是自己的?
他还要再问就听见手机铃声跟催命一样响了起来,他如行尸走肉般,无意识地按了接听。
“你好,是覃丽的家属吗?覃丽因流产血崩,生命垂危,家属快点来一下第一人民医院……”
韩煜整个人已经不能思考了,胸口似乎哽着一团血,烧得他心口疼,他转头去看母亲,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在高速旋转,他只来得及看见母亲惊慌着扑过来的脸。
“咚!”韩煜终于昏倒在地,溅起一片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