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五的故事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村里的人说，阿五是懒人。
阿五原名叫王阳光，出生时旭日东升，名字很响亮。可生在乱世，命运不济，五岁时，父母双亡，年迈的爷爷自知无力抚养，在他咽气的前一年，就将阿五送到山上的一间清道观当小道。
清道观的圆通方丈，见他聪明伶俐，便传授了他一些本事。可他天生嗜睡，神态无精打采，虽头脑灵光，却又不肯听主持调派，为大户人家打醮出力。往往作法事时，好偷懒便偷懒。一次在张财主家驱魔捉妖时，嫌活太累，假装追妖，竟躲在财主家后院偷偷睡大觉，后来被当班的发现，恐怕受责罚，便一走了之。从此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谋生。当他重新回到故乡六条沟时，已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了。可他个子瘦小，像一只山猫在村子里晃来晃去。好在他脾气随和，快人快语，尊老爱幼，古道热肠，虽懒惰毛病没改，但村子族长太公倒接纳他在寺堂内看门落脚。
且说，转眼来到一九三八年的夏天，日本人沿长江一线，烧杀抢掠，占领了运县一带，眼看鬼子就要来到六条沟了。那天中午，阳光已晒到脚后跟，可阿五还在睡懒觉。只听五里外隐约听见枪炮声音，村里的族长叫人敲锣转移百姓。
小日本来喽，大家快到山上老岙洞去！不去危险，见人就杀，见女就奸，他们是畜生！
敲锣的是阿五从小的伙伴三毛，他把铜锣敲得震天响，嘡嘡……仿佛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非要把铜锣敲破一样。
三毛有个堂兄住在三条沟，上月鬼子进村，全家人被活活烧死，因此，对鬼子有深仇大恨。他一边敲锣，一边踅到老神寺庙，知道阿五还在睡觉，便给他兜头一棒，喂，你这小子，不想活了，还在挺尸，鬼子来啦！
阿五脑壳挨了一下，痛得翻起身来，睁眼见是同村的三毛，便叫道，三毛，你搅乱老子春梦了，我正与小凤拜堂成亲哩。
阿五，别做你他妈的美梦了，还不滚蛋，小心鬼子的刺刀捅你的屁股！
小日本来了么？
你没听到枪声吗？
嘿，老子正等待这帮龟孙子！
凭你三脚猫功夫？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和鬼子拼命？
哼，鬼子没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有定身术，让他当我的孙子。
阿五，别吹牛了。反正我已通知你了，还不起来逃命！
三毛扭头就走，还没出门，就听阿五喊道，三毛哥，好事做到底，快把我的那双鞋子捡上来。
你这个懒虫，自己没手呀！大爷不伺候了。
三毛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怒气冲天地将地上的鞋子掷到阿五的脸上。
阿五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穿上鞋子下地了。昨晚没吃晚饭，肚子咕咕直叫。趁着无人，他跑到寺庙外的田垄，寻了几块地瓜，放在嘴里，大口地啃咬起来。这时村子里四下寂静，远远传来几声犬叫，看来乡亲们都跑得差不多了。惟见村口的一个窑洞还冒着炊烟。阿五知道那里住着一位逃难来的老头，人称野和尚，原是跑江湖卖跌伤膏药的，每天酒不离嘴，看来他还没上山，胆子忒大的。于是他悄悄地跑了过去，心想讨一口饭吃。可推开木门，野和尚已不知去向，灶台上还热烘烘，松树皮零星地冒着火苗，看来刚走不久，一只青花酒壶还留在破旧桌子上。阿五平日纳罕他装的是什么酒，便打开闻闻，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阿五此时口渴得很，便不顾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喝了精光。等他走出村口，就觉得一阵头晕。冷风一吹，酒劲上来，双腿就像踩了棉花似软绵绵了，身子腾云驾雾一般。
妈的，大事不好，今天老子要栽在鬼子手里了。
他踉跄了几步，居然选择村口路中央的一块青石板上躺了下来，不多久打起呼噜来。
二
待他悠悠苏醒过来，觉得双手反绑，脑袋火辣辣疼痛。一阵叽哩咕噜说话声后，旁边发出一阵哈哈的狂笑声。他睁开眼睛，只见村里六老爷的大儿子，绰号叫毛虫的翻译官，带着一群鬼子正围绕他议论。
哈，小子你醒了。真有能耐，全村的人都跑光了，惟有你喝醉酒，睡在大路上。不是我向皇军说你是六条沟里出名的懒汉，小命早就报销了。
毛虫踢了他一脚说。
八格牙路，死啦死啦滴！为首的小田大佐，拨出军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瞧他木呆的样子，不觉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是懒得没用，金，叫他起来干活，送到工地去，劳动的劳动……
伪军队长金牙，命令二位士兵将他架起来，押送去修公路。走到半路，他瞧了瞧阿五，对旁边的手下嘀咕道，看他单薄的身板，扛不了大石头，还是带他到队里去，扫地，烧饭干杂活。我知道这小子当过道士，跑跑腿还是蛮机灵的。
他偷懒怎么办？
打断他的腿！
说着，金牙一把拧起他的耳朵，阿五，你想不想活命？
阿五说，哎哟，金队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你手下干活，我怎么敢偷懒?再说咱们是乡亲，孝敬你老还也来不及呢！
算你会说话。
金牙笑了，叫手下松绑，将他押到了大队部。
从此，阿五成了金牙的勤务兵。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被炊事班长阿狗叫起来挑水，生炉，做饭。然后打扫正副队长的办公室。
炊事班长是个胖子，与金牙是堂表兄关系，每天寻欢作乐，他巴不得将全部杂务推掉，自己溜到妓女店快活去。因此忙得阿五整天像陀螺一样，一刻也不能消停。
阿五，去搬米。
阿五给老子去买一包烟！
阿五，给马去喂草……
只有到了他们去下乡，全队出发了，阿五才有空闲的时间睡懒觉了。当然金牙还会留下三五个士兵值班。但这些士兵看当官的走了，轮流去外面快活，有的去赌场，有的去烟馆，有的去花柳巷寻相好。这时阿五相当自由，在大院里到处蹓跶。这个院子原是清朝三品官李侍郎留下的故居，院子很大，过去还有一个戏台，现在变成了瞭望所。沿着院子朝北方向，有一𠆤土牢，外面围着高墙,里面有三五间低矮平房，临时关押着犯人。在高墙门口，有两名伪军端枪看守着。前几日，他们抓来一个女地下交通员，阿五认得是同村人小翠的表姐，他曾随胖子去土牢里送过饭，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当着胖子的面却痛骂他是小日本的走狗，这让阿五听了刺耳，就像黑暗掷来的匕首一样。
今天，老子要施展手段，是英雄还是狗熊，让小翠表姐看看……
看门的伪军不让他进去。他爽性在土牢对面的石墩上坐了下来。盘着双腿晒太阳，眼睛对着伪军傻笑着。
这两名伪军也笑了起来，觉得队长叫来的勤务兵是个憨蛋。可笑着，笑着，觉得对方射来的目光那么耀眼，简直让他们头晕目眩，相互打了几个哈欠，说他妈的真是困，一个歪头靠在墙上，一个扔下枪，选择在草垛上呼呼入睡了。
阿五得意洋洋地站起身，从一人口袋里摸出牢门钥匙，悄悄地溜了进来。
小翠的表姐李莉，瞥见阿五的到来，不觉吃了一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别害怕，李姐，今天我来救你出去。
说着，他携起她便往外走。
不要！
李莉一手拉住铁栏杆不肯走。
李姐，你不相信我，还当我是鬼子走狗是吗？
我相信你，你是被金牙抓来被逼的，那次，当着他们的面，我是故意骂你的。
那你还不跟我走？趁他们还没睡醒……
阿五，好兄弟，李莉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恳求地说，我有两个任务比生命还重要，你帮我去完成好吗？
什么任务？你说！
一股热血涌上脑门，他习惯像将军面前的小兵，啪地立正，接受任务。
李莉用手摸索着从草席底下，掏出一根方寸大小的竹管，吩咐他去村外的老槐树……
这是情报，千万别埋错地方。还有一件事，你去镇上老祥杂货店找老祥，告诉他“大表哥”是叛徒……
说完，李莉似乎如卸重负地躺了下来，苍白的脸孔露出安祥的微笑。
三，
看来情报万分火急，阿五借口去集市瞧瞧，一溜小跑来到村口的那株大槐树底下，果然有块青草掩遮的青石，就在两位伪军大梦初醒，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时，阿五已把竹管埋藏好。他又一溜小跑来到镇上，找到了那家老祥杂货店，对上暗号后，就向店里的老祥汇报了李姐交代的叛徒消息。
杂货店是区武工队的秘密联络点，老祥是交通站的负责人。听完阿五的汇报，老祥不禁握住他的双手连摇了七八下，笑着连声夸奖道，好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你真是太能干了！现在谁还敢说你懒人阿五？
哈哈，受到表扬，阿五得意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虎牙。
怎么样阿五，想加入我们吗？
加入八路，我早就……哎，太想了！我的师父圆通道长，曾带我杀过鬼子，他说八路军有位大首长勉励过他，国难当头，上马杀敌，下马念经……
哈哈，有你师父这样觉悟，真是难得呀！
老祥爽朗地笑了起来，他老人家现在好吧？
师父牺牲了，临死前还嘱咐我好好练习功夫，保家卫国。
他传授过你什么功夫？是隔山打牛，还是飞墙走壁？
哎哟，我哪有这样的本领？他老人家是因人施教，瞧我身子单薄，性格懒散，知道我吃不了苦，就单教我静功对眼术一招，据说这是道家老祖宗传下来的高级催眠功……
这么厉害，难怪这次能进入牢房……
可师父说，这功夫消耗能量很大，只能关键时刻使用……
阿五走后不久，老祥就组织武工队人员将叛徒大表哥，一枪毙命，又根据阿五提供的李莉关押地点，于当天深夜将她搭救出来。正当他们准备发展阿五加入组织时，阿五突然失踪了。
三
阿五去了那里？老祥多次派人去伪军大队部盯哨，却不见他的踪影，后来金牙手下的士兵传来消息，阿五被送进云城鬼子司令部去了。
且说小田大佐的八岁的儿子最近得了一种怪病，晚上睡不好觉，经常在黑暗里梦游，白天啼哭不止，没有办法，其夫人只好从居住地哈尔滨来到云城找大夫想办法，因为云城有一所陆军医院，希望得到那里神经科专家医治。可日本专家治了几次，并不见多大成效，只能依靠镇静药维持病情。消息传到老百姓耳边，大家无不拍手称快，说这是小田杀人太多，因果报应，恶有恶报。
一次，金牙等人护送小田夫人去寺庙烧香拜佛，看他亲自抬着轿子下山，累得气喘喘的样子，阿五咧嘴露出虎牙调侃道，金队辛苦啦！
金牙正憋着怨气，但当着毛虫翻译和小田老婆面前不好发作，只好勉强笑道，为皇军效劳何苦之有。
阿五说，其实治好太君儿子的病，秘方大大的有。
话音刚落，金牙勃然大怒道，臭小子，你凑什么热闹，什么秘方？老子四乡八里能找的都找了，还用你小兔崽子提醒！
你没找过我呀。
找你？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难道你会治病，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了！
旁边的士兵都哄笑起来。
俗话说得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毛虫翻译抬了一下眼镜，悄悄将阿五叫到旁边，小兄弟，我知道你道士出身，跟圆通大师修炼过。道士高人多，难道你果真会治这样的病？
阿五点点头说，没有金钢钻，怎揽瓷器活，你让我试试就知道了。
好，今天就当着夫人面前试，他儿子还在哭，你哄他睡了，就算你有本事。
他走到小田妻子耳边，咭咭呱呱地说了几句。小田妻子眼睛一亮，就犹犹豫豫将正在啼哭的儿子送到阿五手里。
小田儿子年过四岁，脸色蜡黄，浑身皮包骨头，瘦得像只小猴子。他胆怯地缩着头，尖尖的鼻子，满是脏兮兮的鼻涕和泪水。
但见阿五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微举手掌，唸了几句祝由科的咒语，这咒语立即产生效应，让他停止了啜泣，目光好奇地打量这位陌生人的脸孔。阿五又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着用生硬的日本腔调说，你的小孩，快活快活的！
小田的儿子鼻子一歪，双目发光，脸孔松驰开来，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一笑不打紧，全场的人都吓得震住了。
他不哭，笑了！
毛虫扬手叫了起来。
小田夫人瞬时激灵一下，仿佛听到天籁之音一样，随之也笑了起来，说真的，一年多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的笑声，豆大的泪珠随着消瘦的双颊噗噗地落了下来，她连连向阿五鞠躬，表示感谢！
接着，阿五将孩子哄睡了，亲手交给了小田夫人。
……
回到队里，伪军们团团将阿五围住了。
阿五，他妈的真有你的！
金牙扬手啪了一下他的屁股，你是用什么蛊术哄这狗崽子的，居然还让他笑了。
是呀，这个日本老婆现在对你佩服五天投地了，胖子接过话茬，还有一句什么快活快活的是不是你临时瞎编的。
哈哈，阿五，真有二下子！
到了傍晚，金牙决定为阿五庆功，带领一班伪军去烟花楼吃饭，还要老鸨为阿五安排姑娘。
这个就免了吧。
酒醉饭饱的阿五起身说，老子累了，要回去睡觉了，再说，干我们这项不能……
我懂，我懂，金牙恍然笑道。
队长，明天我还要不要起早干杂活？
阿五调皮地眨眼说。
全免了！金牙拍拍桌子说，你现在是我们队里的有功之臣，又为我金牙长脸了，说不定这个日本婆娘还要请你去为她儿子治病，以后队里谁敢差遣你，老子打他大耳光！
胖子，你听到了吗？
队长，我听到了。
炊事班长唯唯诺诺地应声道。
四
这是一个阳光暖和的春天的上午，阿五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还在呼呼入睡。就听到金牙附在他耳边，轻轻呼唤道，阿五，醒醒，毛虫翻译在外面等你哪！
见他还摊手摊脚地打着呼噜，金牙终于忍不住拧了他一下耳朵。
哎呀！阿五终于醒来了，你弄痛我了，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不是说好每周六去大佐家吧，你忘了？
我没有忘记。
阿五伸了一个懒腰，打从床上翻起身来。
这时，毛虫翻译从外面走了进来，拱着双手笑道，阿五师傅，恭喜你呀，今天小田大佐特意在家等你，皇军传来话，说你道家的医术大大的高明，儿子病情一天比一天好，大佐在夫人的坚决要求下，决定聘请你为家庭医生，在司令部住上一段日子。
不去，不去，阿五听罢把头摇得像泼浪鼓似的，司令部是什么地方？宪兵把守，端着刺刀，怪吓人的，我阿五散漫惯了，进出多不方便……
这个你放心好了，大佐答应给你开具一个特别通行证，保证你进出自由，还有饮食起居一律优待。阿五小子，从此你不再挨冬受饿，过上等人生活。
噢，有这等好事！
阿五咧嘴露出虎牙笑了起来。
见他答应下来，金牙谄媚地说，阿五呀，当初是我把你留下的，现在你发迹，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当哥哥的。
说着，他吩咐胖子端上早餐让阿五享用，并拿来一套簇新的和服让阿五换上。
见胖子殷勤服待的样子，阿五拍拍他的肚子，哈哈笑着走了。
伪军们目送他坐上黑色的轿车，不禁鲜羡万分，打趣地拍拍胖子的肚子，学着阿五的腔调说，你的小孩，快活快活的……
去，去！胖子气急败坏地嚷道，碰上这个阿五，老子算倒八辈子大楣了，小日本居然这么相信他，他会治病？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碰巧了！
来到了小田家，果然小田亲自迎接他，这位昔日身穿军装，腰佩军刀凶神恶煞的刽子手，换上了便装，头发梳得光光，对他点头哈腰，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好个阿五，与他寒喧几句后，就换上道士服装，正中央摆上太上老君的神像，挥舞宝剑，弄神作鬼起来。
他煞有介事地对小田说，你杀人太多，院子内冤魂索命，阴气重重，叫他跪在神像前赎罪，一边烧纸钱超度亡灵。小田本不愿意，怕丧失武士道的威严，但火烬后漫天飞舞的尘灰，似乎遮天蔽日，天色也暗淡下来，听着小道士威严而又凄切的咒语声，好像从冥冥之中传来亡灵怒吼声，让他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他的夫人冷眼观察丈夫，觉得今天在小道士面前他竟变得像羔羊一样服帖，更加感受到道家的神秘力量。
法事完毕，阿五念念有词道，天苍苍，地茫茫，小孩啼哭在娘房，过路君子看一遍，一夜睡到大天亮。
接着，他将这道符咒张贴在院子的外墙上，吩咐今晚小孩跟他睡在小屋内，夫妻俩隔墙听着儿子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听不到一声啼哭，第二天当儿子脸色红润，亲热地呼喊爹娘时，小田不觉惊喜地流岀了泪水。
五
阿五去司令部为小田儿子治病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招来广大老百姓的不滿，尤其在村子，毛虫翻译官的父亲，有鼻子有眼地说皇军如何器重他，大佐请他当家庭先生，吃香喝辣的，一句话，这小子发迹了！起初大家还不相信，直至有一天，三毛去云城卖蔬菜，亲眼目睹阿五穿着和服，抱着小孩，与日本娘们一起逛街的情景，不禁义愤填膺，确信他当汉奸无疑了。
这时，老祥杂货店武工队的联络站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阿五变节投敌，如何应急问题。因为阿五到过联络站，知道老祥的身份。会上的气氛十分紧张，有三种意见，一种意见是联络站立即转移，刻不容缓，一种意见是请示上级，核实情况后再说。另一种意见是铲除内奸，消除隐患。
老祥，我看这个小道士靠不住，人称懒人阿五，贪图享受，又是江湖人士，素质不高，
武工队长担忧地说道，还是我派底下兄弟，把他解决掉算了。
不行！
李莉立即提出反对意见，阿五，我了解他，别看他平日懒懒散散，吊儿郎当，可关键时刻一点不糊涂，这次我从牢里获救，为组织提供情况，他帮了大忙，绝对不会当汉奸的。
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阿五投靠了鬼子，老祥眉毛一攒，沉吟地说道，他被小田请去当家庭医生，主要为他儿子治病，并不说明他已经当了汉奸。不过现在情况复杂，大家提高警惕，很有必要。下午，我要去军分区开会，这事待请示上级再作对策。
这样也好。
武工队长表示同意，大家款款散去。
老祥赶到军分区，方才明白了真相。原来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鬼子华北司令部，就暗中调集军队，密谋向我八路军根据地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扫荡，幸亏有敌后工作者和内线同志，及时发现准确的情报，让上级领导做了周密的部署，准备对入侵的敌人予以迎头痛击。会议结束后，军分区首长特意叫老祥留下，分配他一个特殊的任务。叫他组织一支精干的地方武装，配合独立团，于三天后凌晨在云城郊外的大雾山伏击日军先遣部队。
是那支先遣部队？
是你的老东家，驻扎在云城小田大佐十六联队。
哈，是小田这个土崽子。不过，我有一个紧急情况向你汇报。
……
听了懒人阿五为小田儿子治病的故事，司令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太有意思了，难怪当初圆通大师当初推荐他当侦察员，说他貌不惊人，其实有惊人的特异功夫，平日懒懒散散，容易蒙骗敌人，告诉你，他是借治病之机混入鬼子司令部的。这次我们及时获取情报，他的功劳挺大的。
原来如此！
老祥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然后感动地说，我们差点错怪这个孩子了，还以为……
这事现在还得保密，为了阿五同志的安全撤离。
看来小田现在还蒙在鼓里哩。
哈哈……
六
小田怎么也想不到他率领的联队刚出云城，就在大雾山凹遭受八路军伏击，当手榴弹像雨点一样泻来时，他就觉得扫荡的计划流产了，一颗飞来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脯，他来不及发出进攻的命令，便昏厥过去。朦胧中，他觉得自己坐在家里办公室里，将上级递交的绝密军事文件，锁进了保险箱内。
这时，透过阴暗的灯光，阿五悄悄地进来，他告诉说，夫人和孩子已经歇息了，现在他作为家庭医生找他聊聊。
你有什么事吗？
他颇觉紧张地问道，一双手本能地伸进抽屉，可对方霎时射来的目光，像闪电那么的迅疾，像利箭那么的锐利，让他不寒而栗，魂飞魄散，终于他来不及摸到抽屉内的手枪，就像烂泥一样颓然倒下了。阿五摸到了他口袋里保险箱的钥匙，拍拍他的脑袋说道，乖儿子睡吧。
接着一阵哗啦啦的开锁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