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写梦的女孩(杂七杂八好文全收)城市故事

放下屠刀,我就是佛

2019-07-11  本文已影响10人  未可_Win

“哈哈,这局我赢了!”

我飞马将军后,抬头向对面空着的位子,说道。

然后,低头,抿了一口茶。

我习惯这样有些年了,一人分饰两角,自己和自己边讲话边下象棋、打扑克等等。

自从他走后,再没有人会来陪我下棋、打牌。

01

他是给我们医院临时运送花卉植物的货车司机。那段时间,刚好院内重建,需要大量绿植重新布置。

他在等着卸货的工夫,看见我慵懒地坐在长椅上随手翻一本《象棋大师》的图书。

他走过来问我:“大哥,有棋没?我陪你下下。”

能主动和我打招呼的人不多,可能我并不是面善的那一类,而且,我冷淡惯了。

但是,那天,阳光正好,我真想有个人陪陪下下棋、说说话了。

我去房间里,把自己的紫光檀象棋连盒一块儿抱出来。

我们就开战了。

我问他:“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一笑:“大哥,我啊,有过好多名字,我都不太记得了。但我告诉你,我一直记得的一个:马椮。木字旁,一个参加的‘参’字。”

“马——椮,好名字。和你外表一样,很大气。你哟,就是瘦了些,微微再有些肉,就结实了。”我没有抬头,盯着我的一兵一卒对他说。

他打开手边的不锈钢水杯,喝了点茶,接着说:“以前,老想胖,使劲吃。中药、草药也没少喝,落下个胃病不说,肉还只掉不增,也不折腾了。随意。”

我出了车。他上了炮。

02

慢慢混熟了,他常来陪我下棋,偶尔换扑克牌玩玩,他教我他们老家长白山的玩法,我教他我老家徐州的打法。

再后来,院内重建完毕,他就接了新的活儿,跑短途的运输。据他说,通常是水泥、砖块之类的。他还是来找我,一两个星期来一次。

越来越熟之后,他说,在他心里,一直有个故事,他从未说给任何人听,但他想告诉我,问我愿不愿意听。

我就当是逗乐呗:“你愿说,我哪有不愿听的理儿?”

他打开他的手机,新下载了一个“智者”和天涯的App。安装好后,他打开智者登录,找出“我的作品”里的一篇关于南京命案的详细分析贴,让我先看。

我花了半个多小时看完,包括里面细致的推理,以及作者贴出的自己与天涯上疑似真凶的人的对话截图。

“小马,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写这些?”

——“大哥,你也觉得我是在推理案情?”

“要不呢?”

——“你再看看天涯。”

我灌了一大口茶,等他打开天涯登录。在“我的发帖”里,我看到了,看到了疑似真凶的回复。

他,一人分饰两角?

我刚咽下去的茶,随着一股突然冒出来的恶心翻倒回口腔里。

“你!编这些玩意儿干嘛?”

——“大哥,你就当是故事听听吧。”

03

他是在南京的一家校外书店邂逅关露露的。一袭格子长旗袍,微卷的头发,安静地捧着一本书,呆在书店的一隅阅读。像极了15年前,他第一眼在部队看见卢秋娟的情形,虽然只是个出纳,也是一副爱学习文静不多言的样子。

他上前主动和关露露搭讪,居然很顺利,而且互报姓名后,还约上了第二天一起过来看书的时间。

第二天下午,关露露如约前来,俩人一起各捧着一本北岛的诗集读。她还是穿着旗袍,相貌并不突出却足令他感到温婉可人。

读完北岛的《冷酷的希望》,他们同一时间相互抬眼一看,那一瞬间,似乎心有灵犀。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书,离开了书店。

那是十月初,天气的燥热还没有完全褪去,他们走在马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关露露说,自己家住城郊镇上,刚考上成人大学在读,希望以后有机会转个全日制的。他说,自己算个自由职业吧,写点文赚点稿费为生,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写出像北岛那样的诗歌。

那个时候,他还叫马椮,他想和那个年轻的姑娘好好开始。

一个月后的一天周末,他第一次约了关露露到他位于城郊的出租屋里吃饭。关露露跟室友说,自己回老家过周末。是的,他教她这么说的,他想和她一起彻夜聊天或者读书,总之腻歪在一起两天不分开。

她来了,和他一起吃了小鸡炖蘑菇,他还特地买了一支红酒。虽然,这样的搭配并不洋气,但他以为她会喜欢。她也真的喜欢,

氛围很好,酒足饭饱后,他们很自然地滚上了床。看着昏黄灯光下床单上的点点血迹,他说爱她,她说她第一次。他深深吻她。

04

她问他:“马椮,除了我,你还有别人吗?”

“你说呢?”他捏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子。

“你大我快20岁,肯定有。”她嘟起嘴说,他知道她在单亲家庭长大,对于那个出轨离家的父亲很陌生也很厌恶。

他想逗逗她,因为他并没有坦承自己的婚史。“嗯,是有一个。姓马的女人。”他故意说。

东北人的幽默,真不是江南女子可以心领神会的。“真的吗?叫什么?”他没有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经开始泛泪。

“马——秋娟。”他来不及现编,直接用了前妻的名字。

“老*种!烂*货!你糟蹋了我,你个*牲口!”躺在一旁的关露露突然推开他的身体,大声怒骂起来。

他懵了,和他相处一个多月的关露露,怎么是这个款式!

一个人,有没有修为,和他的学历、教育、外在,真的半毛钱关系没有吗?!

他去捂她的嘴,她就用脚乱蹬,还踢到了他的生殖器。她继续飚脏词:“你个狗*种!死*生!我要告你!”

他眼冒金星、头脑开始混乱,他似乎看见卢秋娟躺在她的局长朱平昌的怀里被他一边蹂躏还一边装出很享受不停呻吟的淫荡样儿。

他卡住了她的脖子,等着她求饶。可她没有,她的眼里满是仇恨与愤懑。

他就一直那样死死卡住她,可能,不知不觉中,还加大了力气。部队出身的男人,再怎么看似瘦弱,收拾一个扶柳般的弱女子还是太易如反掌了。

渐渐地,她不再挣扎,她眼球不再转动,她停止了呼吸。

他住了手,心如乱麻。他想过跑出去呼救,拨打120,或许,她还可以救回一命。但是,她活过来后呢?会听他解释吗,还是直接就报警抓了他,判他“强奸”关上好些年。

他呆坐在她的身旁,直到五更左右。他烧开了一大锅水,把她容易肢解的部位切断后,一点点扔进锅里。

到了第二天晚上,包括头颅和四肢,基本全部煮熟、炖软了,他开始用磨好的菜刀,一点点切片。在下锅前,他特意留下了关露露完整的面部,仅仅因为他从没也来不及告诉她的,她长得真像卢秋娟。

他一面冷静地切片,一面回忆起他曾以为逃离扬州后,就不再想起的过往。

05

儿子马斯澳死了,从就读的私立中学10楼跳下。他第一时间赶到忠天中学,看着一地脑浆和鲜血的儿子,几乎当场晕厥。

儿子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已经开导儿子了吗?

周五下午,他去接儿子,儿子闷闷不乐。儿子刚升初二后,他托战友从日本给儿子带回了一部数码相机。

他总认为,儿子视角、天赋不错,有一部相机可以更好发挥儿子的特长。但是,不好的状况也是有的。

凡是和儿子同桌的女生,都被儿子的相机和摄影技术所吸引。儿子不仅拍物,更会偷拍同桌,还把她们拍得很好看。

于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同桌,上课都总是在讲话。老师每次请他和卢秋娟过来,他们夫妇俩都坚称相信儿子,都是那些女孩子太不矜持,老找儿子说话。

老师就不让带相机上课了,但马斯澳总偷偷把相机藏在书包里。

卢秋娟局长朱平昌的儿子朱亚冬也和马斯澳同班,他实在看不下去马斯澳那种深陷百花的矫情样。

朱亚冬在周五那天上午的课间操时段冲过去,一把夺过马斯澳正在一群女生中间把玩的相机,对他吼了一句:“杂皮儿,还在这里逗姑娘!你们不知道,他妈不过是我爸睡过都不要的破鞋!”

马斯澳的全部傲气,在那一刹那,灰飞烟灭。

马椮去接儿子的路上,儿子也没有告诉他。而是在回家,推开门的第一时间,当着他的面,冲进厨房,对着卢秋娟咆哮:“你是不是和朱平昌睡了?!”

满脸还堆着笑的卢秋娟拿着的炒菜勺掉到了地上,她僵在了原地。

马斯澳嗷嗷大哭。马椮一个耳光冲卢秋娟掴上去。他知道,她不啃声,就是做了的。

卢秋娟啊,卢秋娟,图她乡下人当兵干干净净做到干部的位置,图她老实本分不梳妆打扮的单纯。结果呢?偷偷摸摸地,就给他扣上了一顶鲜亮的大绿帽。

还是和那个油腻、肥矮的朱平昌。扬州,多烟柳啊。

他把她拖进里屋,残忍、凶狠地强暴了她。本来,他就患有不射精症,长时间勃起却无法达到高潮,她都愿意备受煎熬地一次次满足他。他对她,是心怀感激的。

然而,她的不堪,彻底激怒了他。

她忍住痛,不敢嚎叫,边哭边说,因为他俩虽然转了业,她在宗管局,他在检院,按说,都不是差的单位,但是,他俩都不是爱混圈子的人;她爸年前查出肝癌晚期,在扬州,要想进个好医院,求个好医生手术,一个乡下人得托多少关系;朱平昌提出愿意帮她,所以;有时候,朱平昌性急,就在朱的办公室,上上周五,也不知道朱平昌儿子谁去学校接的,下课后直接用钥匙打开了朱办公室的门,就……

他冰冷如霜,朝她大骂一句:“该死卵朝天!”

他发泄完卢秋娟,打开房门,看见瘫软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儿子。他抱起儿子,安慰他,“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念完这学期,我们转学”。

06

按忠天中学的规定,孩子都是在周日下午5点送过去。但是,考虑到儿子的情绪尚未恢复,他是周一上午才把儿子送进学校的。

谁知,中午就接到了学校通知噩耗的电话。

原来,儿子偷偷藏起了水果刀,在中午放学时,趁人多,拥到朱亚冬旁边。猛地抽出水果刀,往朱亚冬嘴里使劲插了几下,还嘟噜着“叫你B话多”什么的,吓得周围一片尖叫。

随后,儿子坐电梯到达10楼,从围栏处,直接翻下。

稍后,卢秋娟也来了现场,看着儿子的尸体,一遍遍扇自己耳光。

扇得累了,她似乎清醒起来,自顾自地说:“人死不能复生。我要去上个洗手间缓缓。”

没人留意到卢秋娟的情绪也需要照顾,马椮更没有留意到,他在心里还死死地恨着她。

卢秋娟悄悄上了另一栋楼的7楼。等听到扑通一声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卢秋娟也跳楼了。

救护车赶到时,卢秋娟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

处理完丧事10天后,马椮回到检院上班,同事的脸上看不到异常。在监察室工作的他,本来就长期面无表情,遭受巨大打击后,更加少言寡语。

领导曾找他谈心,说是10多天的时间,肯定身心没有恢复,建议他打个半年或几个月的病休申请。他婉拒了,他说:“谢谢领导关心,我现在觉得只有一心扑在工作上,我才会真正好起来。”

领导表达到心意了,也不强求,毕竟,监察室待查的问题线索一堆儿,还等着安排谈话呢。

一周后,马椮安排了一个被举报生活作风和吃拿卡要的对象李某前来谈话。本来,是组长和他一起去谈。但,组长临时去参加检院的党组会,说是让马椮先边谈边记录着,他一开完就赶过来。

上天要制造事故时,总是那么会挑时间。李某不是很配合,谈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谈到关键点上。马椮有点火大,不断地抽烟。

李某说,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处级干部,谈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该吃药了,能不能给他换杯白开水。

马椮才留意到自己给李某泡的茶,李某一口未喝。马椮答应了,自己办公室没有温水壶,都是要到走廊上的公共饮水机去接。

马椮起身给李某接水去。回到办公室,马椮没看见李某,还来不及正常反应,就听见了窗外一声巨响……

被掰弯了的隐形防盗窗钢丝网,13楼的高度跳下。

马椮没有等组织处理,他辞职了。他能担起的,也只剩辞职了。

07

不到两个月,经历三起跳楼。他能活下去吗?他能。他卖掉了房子,他要离开扬州,换个城市生活。

十个月后,他在书店遇见了关露露。

俗语不可不信:穷生盗,奸生杀。

花了整整两天功夫,他把关露露切割成几乎均匀的、就像他曾经在黔吃过的羊肉粉里面的羊肉片那样。他不急,他一片片数了好几遍,应该是2774片。

他将就着在部队上用过的麻布袋,一层层地将肉片码好。很好,熟肉都是不带血迹的。

分成六袋在不同的地点成功抛尸后,他没有离开南京,而是继续居住在那间出租屋里,彻底收拾干净后,他从容地退了房,去了相距三十多公里的另一个镇上居住。

他接的第一桩活儿,就是给一家重新整修的精神病院运送绿植。

08

他说完他的故事,他说不介意我告诉别人。或许,也根本没人会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吧。而且,他说他的追诉期快过了。

“自己竟然还能活那么多年,真是奇迹。”他盖上他的茶盖,眉间的八字纹变得又深又黑,继续说:“部队上的生活,和转业后的职业,都使我的反侦查和应变能力极强。这,好,也不好。”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毕竟,在院里生活得太久,形形色色的人和故事也听得不少,但,像马椮说的这种类型故事还真是第一次听,得花时间好好消化消化。

他站起来准备告辞:“大哥,今天没陪你下棋,光顾着说故事了。下次来,一定陪你下!”

我说:“好,慢走!”

09

后来,他没有再来过。

我问起院里的保安,说是那天出门不到300米的位置,他就被一辆酒驾的大货车撞飞了。

保安对我说:“你还犯糊涂呢?他不叫马椮,你才叫马椮。”

10

哦,他老早就告诉过我,他有很多名字。我忘记了。

我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除非自己,否则,谁都不能说,他过的是一出悲剧。

这,还不是悲剧吗?

搭上他自己的,一共五条人命啊。不得好死的一个人,至死都没有得到过宽恕和救赎的一个人。

我捋了捋头发,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儿,刚好可以利索地站起身来。

我把我的紫光檀象棋收好了,除了这副宝贝,我也没啥了。

- End -


我是未可,期待您的留言、批评和建议~

希望每天“以读书开始,以码字结束”,如此一生,安好。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