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f) 裁缝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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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星空，也为了裁缝，对吧？
——周六上午-安泰百货商城——
我们一同乘公交车来到了这个地方，本身规模就不小的商城，再加上周末的高峰期，我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感到喘不过气来。
「你还在纠结衣服的事啊？」
我问着旁边同样因拥挤的来往人群惊讶的葛明奈。大概是为了待会换衣服方便的原因，她今天并没有刻意从衣着上打扮自己，和我那一次在阳台上扑倒她时的着装非常相似。回忆起那一刻的我突然有些想笑，但还是被我憋了回去。倒是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模样显得更有活力。
「我不是说过了嘛，什么都不会的我，也只能给社团帮上这个忙了。」
她的话语中隐隐透露着自信和干劲，听起来有充足的把握，能够达成她的目标。
话说，是叫安泰商城来着？我记得卖关东煮的超市也叫安泰什么什么。难道说真的有什么庞大的经济集团？
没记错的话，这座城市有过传闻，曾有一个黑恶势力组织以这二字为名，不过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应该只是巧合吧，黑恶势力是绝对不会掌握那么好吃的关东煮做法的。
「别愣着啦，事不宜迟！」
她拉起我的手，在这繁忙的街道上奔跑起来。
第一次和女生牵手居然是在毫无浪漫气息的商场，不过还是足以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握的那只手，有着在这季节中最为舒适的温度——她的手心没有发热，也没有冰凉，温度恰到好处，就像握住了自己的手一般。
多亏那和她体型相称大小的手掌以及掌心细腻的纹路，才让我得以确认，这舒适的触觉并非来自于自己的手，而是真实的，来自面前的女孩的手心的触感。
跟随着这舒适的感觉，我不自觉的跟着她跑了起来。
只可惜事情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一次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她对自己的要求变得严格了起来。
说实话，她穿什么都很可爱。是的，绝对没有拍马屁的意思。但她却频频不满意，认为所试穿的衣服都不适合天文社的主题。
匆匆吃过饭后，我们再次踏上了这艰难的旅程。我坐在一家店的长椅里，等着她试穿下一套衣服。
要是换成男性的思维来看，看板娘只要可爱不就好了？还管他是什么衣服，什么主题。此刻我的真实想法是让她放宽标准，买一套喜欢又合身的衣服，不需要在意太多细节。
可看着她一家一家认真挑选的样子，又轮到我不忍心说出口打断她的热情了。
也许当时不给她那身女仆装提建议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吧。身处这种情况，才意识到男子高中生的思维毕竟还是有限的。
我放弃了思考，打开了手机的搜索软件，抱着「不可能搜索到什么的吧」的心态输入了「天文看板娘」两个关键词。
加载中……
铃声响了起来。
这时候来电话？还是个很是陌生的号码。
「Hello？」
「你和葛明奈同学现在在哪呢？」
电话对面以毫不客气的口气说话了。
这个声音是……江枫？
「江枫同学？」
「是我，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对，我们确实在一块，在某家店里挑东西。」
「果然，我看着有家店里的两人像你们。不过我视力不太好，认错的话也请不要在意。」
「你看见我们了？那你在……」
我环绕店内四周，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自始至终都在盯着我们的只有天花板角落里亮着微弱红光的摄像头罢了。
另外说视力不好我是不相信的，江枫的眼眸，就如同是在枪械的瞄具下寻找着猎物的一双慧眼。也正因此，她时而变得锋利的眼神总是异常显眼。
「没看见我的话，果然还是我认错了吧。那就没事了，社展还请加油。」
她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着，让我绕不过弯来。
「顺便说一下，如果是给中意的女孩子挑衣服的话，男方也要好好思考。」
「中意？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误会……」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电话被挂断了。与此同时，加载中的网页也显示出来。
星空连衣裙？
我曾经听说过这种衣服，但是这么多年里并没有见过穿着这样衣服的人，在如此众多的服装店内也没有发现任何与星空有关主题的衣服。因为星空那过于绚丽的色彩，似乎并不能得到设计师与各大服装品牌的青睐。
暂且忽略江枫同学的误解，我也要好好思考吗……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能做些什么呢……
……
「没有人喜欢天文，我们就让他们喜欢上天文。
没有人看过星空，我们就为他们编织出繁星！」
「编织繁星？」
「有些人的夜空是没有星星的，我们的天文社就要像缝纫工一样，一缕一缕地把他们的夜空织上星星。让他们知道，星光是不会被世间的烟尘所遮蔽的。」
那星空下的对话逐渐浮现出来。
编织繁星……没错，编织！
我向刚刚江枫的号码发送了短信。
「江枫同学，请问安泰商城这里有裁缝一样的地方吗？」
几十秒后，我收到了回信。
「二楼东头。」
人情？不管了，没有现成的衣服，就去做一个出来！
我跑向葛明奈所处的更衣室，拍着门。
「葛明奈！葛明奈！」
「咿——干嘛！你不要进来！！」
「你先一个人逛着，我有点事要处理，之后手机联系！」
这家在二楼角落里的裁缝店占地面积并不大，可一旦走进内部，就会被墙壁上所挂的精美服饰所震惊。
幽静朴素的气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占星师那样高贵的房间。
「打扰了。」
不甘于在门口傻站着，我敲敲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这位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裁缝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印象中，要么是斯文的男性，或者是文静的女性。总之，一定是那种看起来就能安静的坐在缝纫机前，专心而细心地工作一天的人。
但现实又一次印证了我的错误。这家缝纫店的老板身材相当结实，嘴角充盈着爽朗的笑容。略微有些晒黑的皮肤，反而更让人联想到铁匠铺中的锻造师那一类形象。
这样的形象，若不是因为脸上所挂的和气微笑，恐怕会让初次见面的人吓一跳吧。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您好，请问这里可以定做连衣裙吗？」
「当然可以。看先生这个样子，是要给心上人送礼物吧？」
我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但还是放弃了。
「放心吧，只要图案合适，品质绝对有保障。那么先来说说衣服的尺寸吧！」
「尺寸？」
一下子这样问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细致的调查啊。
打电话问问葛明奈的身高体重三围是多少？不，这样会被认为是变态的吧。虽然已经被说过一次变态了。
察觉到我的困惑，裁缝大叔开口了。
「哈哈哈！我理解啊！很多男生到这来都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所以连基本的参数也没搞清楚。」
「不好意思，老板」
我尴尬地说道。确实，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自己突发奇想，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
「没关系，知道大致的特征也可以，只是没有专门定做的那样合身而已。身高大概多少？」
「呃，不算高，大概到我的这里。」
我比划了比划我的脖子的位置。
「这样……胸围呢？大中小？」
「中偏小……吧？」
说着，我想起了她那胸口略显宽松的女仆装。
「不对，小就可以了。」
大叔以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点了点头。
「然后接下来是……」
「数据上大致没问题了，图案可以给我看看吗？」
「好的，稍微等一下。」
图案的话，既然是以星空为主题，就选用那张照片吧。
我翻找着和葛明奈的消息记录，找到了那张星空的照片，那张以秋季夜空的使者-英仙座——珀尔修斯为中心的照片。
「这张可以吗？」
「噢噢——没问题，这照片可真漂亮。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星空了啊。中间这几个星星应该是某个星座吧？」
「是英仙座，英文名字叫珀尔修斯。大叔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不能说是兴趣吧，只能说是偶尔看到就会激动的不行。上次看星星大概还是十几年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
大叔一边感慨着，一边游刃有余地切割着布料。
「由人类的勤劳而生的市镇的光明，却把夜空上的星光一颗又一颗遮盖过去咯。有点容易让人联想到我们裁缝这行，不得不说，我们这行也正缓缓的走在灭亡的路途之上啊。」
的确，这家裁缝店在安泰商城中的位置，正是被挤在了大大小小的品牌店之中。在贸易高度全球化的现在，会请裁缝做衣服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裁缝是技术，更是艺术，若不是大叔的手艺好，这里也很难继续留存下去吧。
「这可不一定啊，大叔。」
我没有附和，认真地说道。大叔听到我这样讲，手里的工作停顿了一下。
「机械化切割，流水线生产，所制出的的产品基本上都是完全一致的，无非就是S、M以及L码，哪会像大叔你这样细致到去询问每一个尺度呢。这就好比商品和艺术品的差别，艺术品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无法被千篇一律的商品所替代。」
「先生……」
「确实就像星光一样。纵然星光被灯光所遮盖，但当走出繁华的市井，为你照亮前路的是谁呢？是一直等待着，等待着你需要他们的这一刻的星光啊。」
大叔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所以我相信，星空也好，裁缝也好，都不会是走在灭亡的路上，而是人们把他们忘记了而已，只是暂时的。」
「先生，请问您的大名？」
「我叫黄瑞，其实不用叫我先生的，我还是个高中生。」
「哈哈！黄瑞小哥，你刚刚的那席话可不想一个高中生的话语啊！」
大叔又展示出了他那标志性的豪爽地笑容。
「我决定了，赌上裁缝的名号，我一定要把这星空的连衣裙做到最好的样子！」
「哎？不用这么拼吧大叔？」
「这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大叔按住了我的肩头，狠狠地拍了我后背几下。
「为了星空，也为了裁缝，对吧？」
尽管大叔的力度仿佛是要将我拍的魂飞魄散一般，但听到这里，我还是欣慰的说道，报以认同的视线。
「不能再对了。」
「话说大叔，这个大概要做多长时间？」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他开工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在他忙碌操作的时间里，很少能找到空闲和他搭话。
「还要……半天多时间吧？15小时的样子。」
「十五小时！？」
我意识到了我犯的又一个错误，在临近社展的最后一天，没有问做出衣服所需要的时间，就匆忙定了单。
「怎么了小哥，急着用吗？」
「……是的，明天上午8点就要用到。」
那是社展开始的时间，十五个小时，代表着即使大叔不眠不休地工作，也是最早到明天凌晨8点才能完工。
「这样啊……」
大叔皱起了眉头，粗犷的面容下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我倒是有个主意，如果你在这帮我的话，我们可以赶在8点前完成。」
「我是无所谓，不过大叔你这样就要通宵工作了吧？」
「不是问题，我身体可硬朗着呢！不过，收点额外的费用不过分吧？」
大叔扬起了一丝坏笑，但这样麻烦大叔的我，并没有理由拒绝可能的小费。
「我知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直接告诉我。」
「得嘞，那么第一件事，去搜刮点晚饭。不用太奢侈的，饭钱你出就行，这就当我说的额外费用。如果还有各种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小工作，你就来帮忙。」
「明白！」
我被大叔的热情所打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在快到达电梯的位置时，碰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两手依然空无一物，没有找到中意衣服的葛明奈，手中拿着手机，屏幕却始终停留在了拨号的界面。
我向她跑了过去。
「葛明奈！」
「黄瑞……？」
她看起来很失落，那对本来散发着活力的眼眸，在此时却变得无精打采。
「衣服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只是今天可能要让你自己先回去了。」
「哎？为什么……」
「放心，明天的社展前我一定会赶到，然后把那件衣服亲手交给你。」
我握住了她有些颤抖着的手。
「我一定，要让你成为社展上，如同星光般，最为耀眼的看板娘。」
由于身高的关系，她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她眼中一星半点的泪光逐渐凝聚，化作炽热的泪珠滴在了我的手上。她的双手抓住了我的衣袖，把头轻靠在了我的胸前。
「葛明奈？」
「我真是没用呢，最后还是要去麻烦你……」
她带着哭腔，小声嘀咕着。
「谢谢你，瑞。」
她抬起头来，用手背擦擦眼睛，恢复了往常的元气。
「明天早上一定要来，不能放我鸽子！」
「我什么时候爽约过？」
我报以自信的笑容，反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