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牢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7期“牢”专题活动。
小时候妈妈的牢房是我和姐姐,为了照顾我们留守在偏僻的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和她同龄的妇人都是跟随着丈夫外出打工,她不一样固执的说要照顾我们要留下来。
她活得就像山里的树,倔强又沉默。
总是独自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背篓,带着锄头,开垦荒地、锄地、扯草、一挑又一挑的担水灌溉。
山上种出来一大片南瓜,橘色的像秋天的月亮。妈妈说卖了南瓜给我们买月饼吃,她总是披星戴月的忙碌。不是在地里锄草就是去施肥,要不然就是浇水。
南瓜可漂亮了,一个个爬满了山坡。妈妈总是笑着数那些橘色的南瓜,一个两个三四个,卖了给妮儿卖月饼。
秋收的时候下起了雨,愁云惨淡像门口泥泞的路。我们拖着南瓜艰难的到了路口,收货的人却临时压价,妈妈看着满身狼狈的我们红了眼眶。她还是卖了南瓜,以低于预期的价格,不卖怎么办那么多南瓜堆着烂掉么?
回去的路,妈妈拉着我和姐姐低落极了,她还是打起精神说回去给我们做好吃的。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觉,过往的记忆一遍遍在脑海中浮现。
妈妈卖枇杷被别人说,她一直很耐心的解释。因为没有打过药,她的枇杷不是很匀称,被别人压价。
妈妈推着药材去街上卖,上坡的时候后面的小孩子嫌她走得慢骂她。
妈妈推着玉米从山坡上冲下来,结果滚进了蓄水池。
妈妈二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她一直爱笑,穿着草绿色的裙子在长堤上看我抓鱼,大笑着夸我厉害。
生活消耗了她的长发和面容,她的手每逢冬天都会皲裂,她跟我们说这是遗传的。我不相信,这明明是她和生活对抗留下的伤疤。
我那天晚上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可以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一辈子被我们困在那个地方,被爱的名义困住。
后来我去了很远的地方读书,一年回家看她两次。那个时候太年轻了,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繁华热闹,沉浸在虚无的象牙塔里,忘记了老家忘记了妈妈。
每次她的电话,含蓄而委婉。喊我加衣服,喊我看看窗外绿色,喊我买水果,喊我吃早饭,喊我空了记得给爸爸打电话。
夜深人静望着不会黯淡的城市灯光,我突然好想她。
小时候我很胆小,怕老鼠、怕黑、怕鬼,要和妈妈挤在一起睡觉才能安心。妈妈总是一面责怪说我那么大了还担小,一面又给我盖好被子。我的脚冬天总是冰沁,蜷缩着不敢贴近妈妈。她总是强硬的用她的脚包裹我的脚,等我的脚暖和了,她的脚却冷了。她催促我快睡,她就着煤油灯在窗前缝缝补补。
我在山上滑坡刮坏的裤子,她缝得看不出一丝痕迹。里面补了一块她的裙摆,是的为了给我们修补衣服,她剪坏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衣裳。
后来她把那条裙子改成了围裙,经常拴在身上砍柴、烧火、喂猪。
我以为我和姐姐都毕业了,该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了吧!
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老家,总说自己习惯了。
她喜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她喜欢那片流过汗流过泪的土地。
后来我才懂,原来老家从来不是她的牢笼,困在那里的人原来是我。
小时候想逃离偏僻的老家,远离看不见完整天空的四角屋檐,想跑出校园外看看山岗青草,想仗剑走天涯自由又潇洒。
后来翻山越岭走了很多路,漂泊异乡在城里打工多年,时常想念妈妈想念被她呵护在羽翼下的时光。
如果妈妈的爱是牢笼,我希望判我无期徒刑。住在这座牢里一辈子,不要让生活将我们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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