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远山区（13)——夜惊
我订的旅馆并不算远，就在拐角小巷里，一个私人小旅馆。此时，快到中秋，夜风已携着刺骨的凉，胡同里早不见人影，昏黄的灯，时明时暗。仿佛在催着晚归的人，加快脚步。我不由得一阵小跑。
忽然，死寂中，响起骇人的摩托车声音，我愣了片刻，还不及思索左闪还是右躲，摩托车已逼近身前。突然觉得肩头背包的带子把我使劲一拉，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狠狠摔在地上。在我哭出来之前，就看到摩托车上的人，一手扶着车把，一手里扬着我的包，不无嚣张地扬长而去。
摩托车的声音渐渐消失，我整个人还保持着摔倒的姿势，缓不过神来。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正努力想着包里有些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个身影闪到我身后，向我伸出手，“啊——”我条件反射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是我，别慌，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我刺耳的尖叫，让我顿时平静了下来。那张冷俊的脸庞，在昏黄的路灯下，依然是棱角分明。
“徐鸿？怎么会是你？”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他的臂膀，好像抓着救命的稻草。突然，哇的一声，失声哭泣变成嚎啕大哭，连我自己都被吓到。
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倾倒的沙漏，难以抑制，无从干涉，只能任由眼泪流干。就这样哭了多久，我并不自知，突然的一个寒颤，才把我的思绪拉回了这条偏僻小径。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大衣披在我的身上，我的眼泪湿了他臂弯一片。
“旅馆钥匙还在吗？还能回旅馆吗？”见我情绪稍缓，他轻声地问。
“嗯，回旅馆。”
他把我扶了起来，想搀住我，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想到刚才自己的情不自禁，我有一些难为情。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出乐潮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了，这么晚，怕你不安全。不过没想到，真的遇到事，我还是没帮上忙。怎么这里还有飞车党呢。”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又怎么会在我出了乐潮的时候，就跟着我呢？”
“是谷志军告诉我的。他给我呼机上留了言。”
“是吗，他——没告诉我。那你为什么只是一直跟着我？不直接过来呢？”
“我——我不确定你想见我。”
他的脸上浮出不自信的表情，我想到自己离开乐潮前，对他的百般冷淡，心想，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吧。
徐鸿把我送进旅馆房间，临走时，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
“没带太多，你先拿着用。明早我来送你回北京。”
“这些钱。我回去就想办法还你。”
“什么话，好像我要跟你去北京讨债一样。快休息吧。”
这一夜，我的灯一直开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不停啃噬我的心。我睡得很浅，浅到第一抹阳光拂过我的眼，我就清醒得坐了起来。我早早洗漱，推开窗，安静的小路上，来来往往着早起散步的老人，还有彼此间亲切的问侯。一片安然祥和，让我全然无法把昨天的一幕和它联系到一起。
咚咚！敲门声把我刚刚缓解的恐惧又惊醒，徐鸿不可能这么早到。是谁？我立在窗前，没说话也没有动。只听门外旅馆老板娘几乎是咆哮地喊道：“醒来了吗？有警察找你。”
警察？我更加意外。我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和他们说我这就起，麻烦他们到旅馆门口接待处等我。听到门口众人离开的声音。我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整理一团乱麻的思绪。
来到门口接待的地方，果然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我一头雾水地和他大概核对了一下身份信息后，他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居然，就是我昨天被飞车党抢去的包！
“是你的包吧。里面有你的身份证。另外看看，东西少什么了没。”
我打开看了看，身份证，银行卡都还在。只是现金和呼机没有了。但这已足以让我欣慰，开心地把包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你，钱和呼机没了，不过只要身份证能找回来，我就知足了。”
“也是，破财免灾吧。”
这警察说完，已转过身要离开，突然又回头看向我，对我认真地注视了片刻，让我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事？”我不安地问。
“哦，没什么事。一个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太晚走这种偏僻的地方。丢东西事小，出点什么大事，后悔都来不及。”
我把警察送出了门，转身回来，才注意到身边旅馆老板娘，正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打量着我。碰触到我的眼神以后，才幽幽地说：“你家是有什么背景吧。”
“背景？什么背景？”
“只听说老外丢了东西，才可能这么快找回来，我身边这丢了东西的人多了，没听说还有警察给送回来过。你这——太奇怪了。”
我笑了笑，说：“佛祖庇佑吧。”
等徐鸿来的时候，我心里的阴霾早已消散。兴高采烈地与他说起，我失而复得的包。但徐鸿并没有表现出与我一样的惊喜。反而客观地说：“就这么大点地儿，有哪些人在干小偷小摸的事，这些警察心里早有数。你的钱和呼机，就是警察默许给了那飞车贼罢了。不过还能把你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回来，也算有点良心了。”
我并不喜欢徐鸿这样的分析，或者说不喜欢他这样贬低我心目中警察的良好形象，正想再辩解些什么，徐鸿却立刻转移了话题，说：“时间不早了，走吧。”
我跟着徐鸿，却发现他没有往车站的方向走。
“车站在那边。”我提醒他。
“今天不坐公车了。我开车送你回北京。”
“开车？你学会开车了？”
“嗯，驾照拿的时间不长，敢坐吗？”
“少吓唬我。”
“我最近换工作了。去一个亲戚的公司，主要负责给北京的超市送货。每周都会去北京几次。”
“你今天也是碰巧送货，顺便送我？”
“怎么说呢，是专程送你，顺便去超市取单子。”
我白了他一眼，他笑了起来。彼此释怀，终于，把上一个话题留下的不合谐扫了个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