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凶手》第27章 明察暗访
01.
凌晨四点多,雷鸣就醒了。
专案组成立以来,雷鸣几乎没有在夜里12点之前上过床。即使躺在床上,脑子里也全是案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忙碌惯了的他突然闲下来,一时还有点适应不了。
他躺在床上,满脑子过电影似地回放着一个月来的经历,再也难以入睡。他索性悄悄起床,去卫生间洗漱完毕,进厨房做早饭。
肖丽双眼如初恋般柔情似水,四处追随老公忙碌的身影。俩人不时如孩童般雀跃嬉戏互相拥吻,怀着满心欢喜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吃完早饭,肖丽去上班了。雷鸣收拾干净厨房,把换下来的衣物扔进洗衣机,又把家里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出了一身大汗,浑身通透舒畅。边干边感叹妻子每天操持家务的不易,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阳台上晾晒的衣物散发出薰衣草洗衣液淡淡的香味,家里窗明几净,温馨怡人。一束新鲜的香水百合插在花瓶里,有几枝花蕾张开了小嘴,吐出缕缕清香。
雷鸣蛮有成就感地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刚强的男儿心被家的温馨舒适击中:沙发拐角处儿子乐乐的玩具盒里,唐小鸭和机器人紧密依偎在一起,似在窃窃低语。电视柜上的全家福里,妻子笑得眯起一双凤眼,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溢满幸福;儿子露出四只小虎牙,双手搂着爸爸的脖子,小脸亲昵地贴在他脸上;而自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妻子的肩头,扬着浓眉笑着,大眼里闪着警觉的光。
妻子不止一次指着照片中他的眼睛,笑着说他职业病深入骨髓无药可救了,明眼人一看这双眼睛,就知道他是个警察!
妻子肖丽整齐叠放在沙发背上的披肩,仿佛散发着她的体香。阳台花架上,高低错落的鲜花和盆栽上水珠闪耀,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摇曳多姿……
这就是生活啊!安宁祥和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
自己每天辛苦奔波,不就是为了妻儿老小能够安心享受这份美好吗!
雷鸣给岳母打了个电话。“妈,您和爸都好吧?今天中午我去接乐乐吧,您歇一歇。”
“小雷啊,不用了!中午还是我去接吧。你这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吧!晚上你爸去接乐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你和小丽一起过来吃饭!”岳母干脆利落地做好安排,不容雷鸣反驳就挂了电话。
雷鸣思虑片刻,穿好衣服,锁门,来到大街上。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兰花山旅游景区。
兰苑山庄朱红色的大门依然紧闭着。雷鸣略微迟疑一下,果断伸手拍向大门。
片刻,大门错开一条缝。一保安探出半拉脑袋向外张望。一看是雷鸣,脑袋“嗖”的一下装了弹簧一般弹了回去,大门随即“哐当”一声闭了个严丝合缝。
雷鸣愣了愣。伸手再去拍门,手掌降落前停在半空。他心里明白,此时的自己,不再是个肩负使命的执法人员,案子结了。自己在休假。
雷鸣移开几步,拿出手机,拨通刘刚的电话。
“刘刚刘老板吗?我是雷鸣啊!您在山庄吗?我今天有空,过来您的山庄转转。您别误会啊!案子已经结了。我这次来纯属私人拜访!”
雷鸣慢悠悠在门口来回踱步,很有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久,刘刚亲自打开大门。面露尴尬,点头哈腰地说,“雷队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雷鸣大眼含笑,真诚地望着他。“刘老板,打扰打扰!您不要紧张,我今天纯属私人拜访!”边说边伸出双手握了握刘刚的手,两人边聊边往里走。
“谢谢雷队!前天我收到一个叫王鑫的警官的电话,说秦琴已经平安回家了!案子结了,是吧?哦,还有,我媳妇,梅芳,前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调整好心态就回来了。让我不要担心!”
刘刚语气有点激动,急于表白似的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边说边偷偷观察雷鸣的反应。
“恭喜啊刘老板。案子结了。老板娘有消息了,您也洗脱了嫌疑,该放心了。前几次我们来的时候,都是在查案。公事公办的,有不周到的地方,您多担待啊!这也是我今天来拜访的主要目的。”
刘刚用审视的眼神看了雷鸣几眼,语气热烈地说,“是啊!案子结了。我媳妇有消息了。压在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消失了,我心里真的轻松了很多!”
但他那俊朗脸庞皮笑肉不笑的,那高兴劲怎么看怎么像是硬装出来的。
雷鸣凝视刘刚的眼睛,推心置腹地税,“如果刘老板您不嫌弃,就拿我雷鸣当朋友对待吧!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联系我!”
听闻此言,刘刚停下脚步,转过身左右扫视一遍,然后专注地直视着雷鸣的双眼,仿佛想从对方眼中衡量出诚意来,脸上有惊讶,有紧张,有惊喜。“好好!雷队!您看得起我刘刚,我受宠若惊呢!”
雷鸣拍拍刘刚的肩膀,摇着头笑着说,“什么受宠若惊啊?可别这么说!”
雷鸣低头欣赏着路边的兰花。“刘老板,您这兰苑山庄可真是个好地方啊!这么停业下去,实在太浪费了!可惜啊!”
雷鸣眼角的余光扫见右后方不远处,树丛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身姿敏捷。
“是啊!我也是没办法啊!都停业两个月了!山庄的维护,这一干人等的吃喝,每天都有大笔开支啊!”
“现在案子结了,你不打算重新开业吗?”
刘刚犹豫片刻,无奈地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再说,现在的兰苑山庄,我也做不了主啊!”说着迅速瞥一眼雷鸣,原本有点蜡黄的脸颊泛出红晕,目光变得阴沉。
雷鸣假装第一次听说这话,做恍然大悟状,“哦,听说你这兰苑山庄扩建的时候,有大股东入股了,是吧?”
刘刚脸上的神情更阴郁了,“嗯。有大股东入股了。赵局长介绍的。但是,赵局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我们这个大股东是谁。现在赵局长死了,也没处问了。至今也没人找过我们。”
“这个股东也真奇怪!投资了却不出面。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投资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刘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谁说不是呢!唉,就等等看吧!现在我也没有心思操心这些。过一天算一天吧!”
雷鸣同情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苦心经营的山庄,如今自己做不了主!媳妇突然离家一个月,就打来一个电话。人还没影子呢。这男人心再大,也不会无动于衷。
不过,凭直觉,雷鸣觉得大股东是谁这件事,刘刚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即使当初赵鸿基没跟他们两口子明说,但是,几年过去了,这人精似的俩人不可能没有猜测到这个人是谁。
雷鸣心里有一个人选,这个人,就是全发集团的老板朱全发。
02.
雷鸣在兰苑山庄逗留了四十多分钟。期间张伟业三次突然出现在他和刘刚身边。
第一次,张伟业故作轻松地向雷鸣落实,秦琴案件是不是真的结案了;第二次是请示刘刚,要不要安排花农给高尔夫球场的芭蕉树干绑保温塑料;第三次是问雷鸣,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便饭,他好安排人去购买食材。
雷鸣心中暗暗好笑。这个张伟业,语气神态,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
他的目的明摆着就是借机监视、提醒刘刚,偷听自己和刘刚的谈话,最后一次则是下逐客令!
雷鸣刚离开兰苑山庄,电话响了。一看,是市公安局成斌局长办公室的座机。
“您好成局长!嗯!我是雷鸣。您说肖丽工作调动的事协调好了,让她尽快办理入职手续?哦,好啊!好啊!谢谢您成局长!”
雷鸣打车直奔市区。他先去成斌局长办公室坐了一会,表示感谢。
成局长看似无意,问了问兰苑山庄案子的情况。雷鸣简单汇报几句。成局长看着他,说,“小雷啊,要不,你也调回市局吧?”
雷鸣低头沉思,摇了摇头。“谢谢成叔叔。我先不考虑了。把小丽的工作办好再说吧。”
成斌端着茶杯走到窗扇,望着窗外浅蓝色的天空,感叹道,“唉!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小雷啊,你爸妈都退休了,儿孙们在跟前,老人家不至于太过寂寞。小丽调回市里,你县上市里两处来回跑,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考虑一下!你也调回市里吧!”
“好!成叔叔,我再考虑考虑吧!谢谢您!”
雷鸣离开成斌办公室,去人事处领了几份表格。
这成斌局长是雷鸣父亲雷振辉副厅长的得力干将。对雷鸣就像对儿子一样疼爱和欣赏。雷鸣第一次开口请他帮忙,调肖丽到市局转文职,他高兴地一口应承下来,这不,没多久就办妥了。
把雷鸣和肖丽调回市局这件事,成斌以前主动提过好几次,都被老厅长父子俩拒绝了。
现在老厅长退休了,一下子从忙碌的领导岗位退下来,心理落差太大。老两口的日子难免寂寞无聊。儿孙绕膝,是老人家最大的安慰和快乐。他岂能不高高兴兴给张罗了?
雷鸣拿了表格,折好装在夹克外套口袋里。他没有回家,又转到一墙之隔的市城建局办公大楼门口。
雷鸣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许宏伟的。是他早上临出家门时特意翻找出来带在身上的。
电话刚拨通,许宏伟就接起了电话,“您好,我是许宏伟!是雷队长吧?”声音干脆利落,透着喜悦。
雷鸣心想,这许宏伟大概是把自己的电话存在手机通讯录里了。心地略有不悦。语气里却透着热情,“您好啊许主任!我是雷鸣啊!今天闲来无事,专程来拜访您!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雷队,求之不得呢!您在楼下吗?好,您稍等,我这就下楼接您!”对雷鸣的突然造访,许宏伟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字斟句酌地回复着,给自己充分思考的时间。这倒是很符合许宏伟留给雷鸣的沉稳印象。
五分钟后,许宏伟下楼了,小跑几步赶到雷鸣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雷鸣的手。“雷队!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啊!”
雷鸣笑答,“许主任,我最近休假,闲来无事,特来拜访,多有打扰啊!”
“不打扰!不打扰!雷队!上次见面后,我一直想着约您一聚,又怕您不肯赏光呢!您今天屈尊降贵,受宠若惊啊!请上楼办公室聊吧。”
雷鸣心里话,这咬文嚼字的,真累人啊。巴不得赶紧结束这虚伪的客套,“好!好!办公室聊!”
许宏伟办公室的茶几上,一杯香喷喷的碧螺春散发着清香等侯客人。
许宏伟双手捧起茶杯递给雷鸣,“雷队,请喝茶!接到您的电话,我就安排人给您泡好了茶。温度正好,您尝尝?”
雷鸣急忙接过茶杯,吸了一小口,品一品,长吁一口气,“啊!齿颊留香啊!好茶好茶!许主任真是周到有心了!谢谢!”
许宏伟笑了,“雷队,应该的嘛!您喜欢这茶的话,我给您带点?我有个亲戚是做茶业生意的。这是正宗洞庭碧螺春,唐朝时给皇上的贡品!很难得的极品呢!”
雷鸣连忙摇头又摆手,“许主任,不用不用。我是个粗人,不会品茶。多好的茶到我嘴里,味道都差不多!哈哈哈!”
雷鸣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话锋一转,正色道,“许主任,兰苑山庄那件案子结案了。您听说了吧?”
许宏伟笑脸依旧,“听说了雷队!结案就好!您辛苦了啊!现在该好好放松放松了!”
雷鸣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直视着许宏伟,“是啊!该轻松一下了!以前为了查案多有打扰,请谅解啊!”
许宏伟低头给茶杯续着水,杯中白云升腾,清香袭人,果真是好茶!“雷队见外了!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案情,是每个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嘛!”
在许宏伟续茶水时,雷鸣手掌碰了碰茶杯表示感谢,“谢谢!感谢您的理解!如果人人都有您许主任这觉悟,事情就好办多了!哦,对了,你单位那个赵局长的司机叫什么来着?对!叫黄海的,上班了吗?”
许宏伟心想,果然,雷鸣此行的目的在这儿呢!
“黄海啊?哦,他休假结束了,今天刚上班。正好我们王局长的司机请病假了,安排他开车送王局长去高新开发区了。”
“哦。好!”雷鸣淡淡一笑,点点头。看着许宏伟说,“许主任啊,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您马上要调到市政府做市长秘书了,是真的吗?”
许宏伟睁大眼睛,半张着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雷队真是消息灵通啊!是有这么回事儿!华武林市长点名要我!还没有正式办手续呢!您这就听说了?”
“恭喜您啊许主任!哦,马上就要称呼您许秘书了!这锦城市也就这么大,有个风吹草动的,一夜之间就传遍大街小巷啊!”
许宏伟右手往后捋一捋头发,扬脸看着斜上方,笑了笑,“也是啊!雷队,我很欣赏您的魄力!以后有机会,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好好聊聊?”
雷鸣站起身来,“好啊!许主任!今天就再不打扰您了。您忙吧,告辞了!”
许宏伟没做过多挽留,陪雷鸣乘电梯到楼下,含笑目送雷鸣出门,才收起笑脸转身离去。
03.
雷鸣站在市委市政府办公楼前,看看手表,已近中午。他略微犹豫一下,转身走到马路边,一扬手,招停一辆绿色出租车。
“新城区,锦绣华庭!”
“好唻!”
出租车司机热情地回答一声。抬手换上“有客”显示牌。从后视镜观察后座的乘客,讨好地说,“领导,您不着急的话顺路捎上一个客人行吗?”
雷鸣明白司机师傅的意思。他望着师傅的侧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黝黑脸庞。又看看后视镜里那双谦卑、期盼的眼睛,心里一紧。忙说,“师傅,我不赶时间!您可以顺路带上一个!”
“谢谢您啊!您真是个好人!”司机师傅的笑脸如菊花般绽放。
雷鸣不知该如何回答。对着后视镜笑了笑。心想,如果司机师傅知道自己是警察,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吗?
雷鸣微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给周冲发了个信息。
他打算去锦绣华庭别墅区拜访夏颖、赵凯母子。
赵凯每天下午两点半开车出门,六点左右回家。持续了大概十天左右。谢文东跟踪几次,终于发现他去的是一家位置偏僻的心理咨询中心。
据周冲观察,最近,赵凯去心理咨询中心的次数由以前的每天一次,变成一周两次。
上次见面时,周冲提供的信封里,有一张药品使用说明书,是关于抗焦虑类药物“定泰乐”。这类药物具有镇静、安定及肌肉松弛作用,一般主要用于轻度的焦虑、紧张情绪和绝经期的焦虑不安等症状。也可用于治疗失眠。
三张购物小单,一张是在电子商贸城购买自动变焦镜头、定焦镜头、滤色镜等摄影器材;两张是新华书店的购书发票。一次购买的是《心理学统治世界》一套两本。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所著。另一次是两本IT方面的专业书籍:《程序员修炼之道》和《人月神话》。
两张快递单,是在天猫商城购买衣服的。买的是女装。
雷鸣不知道,自己这次拜访能不能如愿。但无论如何,这一趟必须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