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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复仇

2023-02-22  本文已影响0人  L文苓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风语阁文苑《屋檐下的故事》作业主题活动。

01

“你能不能不要总盯着那张照片看,她已经死了。”歇斯底里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发出阵阵轰鸣。我感觉到死的那个字音变得刺耳,胸腔涌出一股像是上演了无数次却依然愤怒的情绪。

我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一种她再说一句我就要扑上去撕咬她的狠厉。声音的主人是我的母亲,而我手里的照片,上面有着穿着同款长裙,头上绑着同款小辫的两个少女,一个是我,一个是阿珍。她的长裙是红色的,我的长裙是黄色的。背景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蓝色海洋。我们唯一的不同,我是冷漠的,眼神空洞,嘴唇紧抿。而她是温暖的,眼神柔软,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

可是母亲并没有被我的眼神唬住,反而愈加癫狂:“你心虚吗?是你害死阿芳的,阿珍。”自从母亲疯了之后,一直把我认作阿珍。谁也没有耐心去纠正她,就连我也没有。医生说母亲受不得刺激,让我们都顺从她一些,父亲为此在家里下达命令:谁都必须顺从母亲。谁也没有提阿珍,只有母亲日复一日地把我错认为阿珍。

时间久了,我在母亲发病的状态下时常分不清我是阿珍还是阿芳,莫名地恍惚。我甚至可以看见阿珍在对着我笑,以及听见她温柔的声音:“阿芳,离海远些。”

这次回到老家是因为母亲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医生说需要刺激一下她的神经,否则很有可能发展成阿尔茨海默氏综合症,至少现在的母亲,偶尔还是正常的。父亲决定带着母亲回来修养一段时间。

老家的房子多年没有收拾,掀开客厅里覆盖家具的白布,灰尘漫天。来之前也忘记找个保洁打扫。我只好撸起袖子亲自来。在把灰尘和沙发都清洗了一遍之后,父亲带着母亲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各种零食和日用品。随即父亲去了卧室,他去打扫卧室,我继续在客厅擦擦擦,要把茶几,电视柜,餐桌都再擦拭一遍。当我拉开电视柜抽屉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本相册。那是小时候的照片。

而母亲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探头和我一起看。在我翻到阿珍死前和我的合照时,母亲发出了喊叫。

“快把你手里的照片收起来,别刺激你母亲。”父亲闻声从房间里跑出来,把变得疯狂的母亲抱在怀里,一边拍着母亲的背,一边安抚着:“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那天晚上,父亲也是这样抱着我说的。我感觉到了愤怒和哀伤。

父亲是一名大学老师,因为阿珍离世母亲患病的缘故带着我和母亲离开了这里,离开这里后的父亲迅速找了一份培训机构讲师的工作,父亲总是衣冠楚楚,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很受学生喜爱。

我不喜欢他,可是我需要他赚钱抚养我长大。

我每日上学回家就是照看母亲,不让母亲独自出门,不让母亲动任何尖锐物品以及阻止母亲进入厨房。母亲变得孤僻,医生说母亲需要去人群,需要开阔的环境,可是我和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的活动范围只有卧室,客厅和厕所。她哪里也去不了。厨房门锁着,钥匙在我和父亲手里,入户门反锁着,没有钥匙打不开,窗户外嵌着防护栏。母亲像一个囚犯,没有自由。可是没有人在意,我也没有。

02

阿珍死的那天,我们正好在海边玩。那天天很蓝,连云都没有,只是一片蓝,连着海,整个视线都是蓝色的,除了阿珍身上的红裙子。

有很多次,我都看见阿珍用离愁的视线看着父亲,偶尔她会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也会看见父亲看阿珍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也许我理解的不对,父亲看我的眼神也是如此,只是那样的眼神落在阿珍身上,我感觉到愤怒。

阿珍死的时候,样子绝美。我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穿着白日海边的红裙,身下淌着一地的血,在附近狭小逼仄的无人的小巷子里。

她被侵犯了。

我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医生说我是受刺激过度,残留在脑子里的记忆只是父亲拥抱着我,不断地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真的没事儿了吗?我感觉到疑惑。可是我找不到证据,找不到父亲侵犯阿珍的证据。

可是我知道,侵犯阿珍的人是我的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畜生。

我时常做一个梦,梦里是姐姐阿珍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血迹侵染了她红色的长裙,那些深褐色的痕迹,像一幅画。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向我求救。而我呢?在父亲怀里挣脱不开。

是的,就是这个男人,害死我的姐姐,任由她在那无人的狭小的街道里失去了生命。我梦见姐姐说:阿芳,救我。

从梦中惊醒的我,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汗水。

父亲让我向前看,带我去感受阳光,他总是沉默地陪着我,在我日常的生活中。可是我感觉他的眼神充满了欲望,对我。我感觉到恐惧。

姐姐死前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在梦境中看见了侵犯姐姐那个禽兽的脸,是父亲。

果然是他,我要杀了他。这个禽兽。我暗自下定决心,要收集他的犯罪证据。

我开始在父亲的面前穿着暴露,超短裙,小吊带。我看着他的眼神一直围绕着我转,甚至还让我多穿些,切,口是心非的男人。我暗喜,我知道以身饲虎的危险,可是为了真相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要为我的姐姐阿珍报仇,必须!

我开始不断梦魇,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红印子,东一块西一块的,而每次都是父亲抱着我,他一边用力地抱着我,一边拍着我的背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03

“姓名?”

“阿芳。”

“年龄?”

“二十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报案,我的父亲,他杀害了我的姐姐还有侵犯了我。”

案件出人意料的大,很快就有专人来问我细节。我知道,我进入这里的一刻,我和父亲的人生就毁了。可是我不后悔,阿珍,我要为你报仇的,一定要的。

父亲被拘捕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他看了看我,又看着警察说:“小孩子不懂事,自从那件事之后,这孩子脑子就有些不正常了。”父亲话里话外暗示我受了刺激。

当年姐姐被害一案也没有结果。

“爸爸,装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我突然开口,并没有因为父亲这摸棱两可的话有所惊慌。

“傻孩子,瞎说什么。爸爸知道你难受,可是人总要向前看,你还有大把的时光。”父亲一脸包容地看着我。

父亲不愧是老师,没几句话就让所有人认为我是受了刺激,旧疾复发。

我看着父亲由内而外透着得意,冷漠地开口:“我有证人。”

“谁?”

“我的妈妈。那天妈妈跟着爸爸出门的,她看见了。”

“你妈妈得病了,你忘记了吗?比你还严重。”父亲看着我摇了摇头,脸色迅速哀伤起来,一种坚硬又脆弱的模样,他装了好多年,已经习以为常。

“我没疯,我可以作证。”母亲从外面走来,她走进来抱着我说,“阿芳,对不起。”

我任由她抱着,没有说话。

“警察先生,我可以作证,这个男人,我的丈夫,于十年前侵犯我的女儿导致她疯了。”母亲闭了闭眼睛,“我看见了。”

许是我和母亲都太冷静了,警察也认真对待,把我们带离分别审问。

04

次日我走到父亲面前,看着他,看着他失败又颓废的样子,笑了。

“你哪里来的证据让他们扣留我?”

“爸爸,我一直都想杀了你,一直。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策划这件事。”

“你成功了,可是我不明白,你哪里有证据?你和你母亲都被确诊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你们说的话不能成为证据。我却能被关在这里。”父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至今都没有承认自己的行为。

“照片。”我笑了,停顿了一下,“即便是你删除了母亲手机里的照片,可是你并没有发现我也跟在母亲后面。她发现了我,所以装疯吸引了你所有的注意。”

“当时你为什么不把这个证据提交呢?”父亲盯着我,并没有因为我的话情绪波动。

“都是那个女人,她太没用了,离开你她一无是处。”我情绪开始癫狂,恨铁不成钢地骂。是的,我的母亲,她太没有用了,是她抱着我说离开父亲,我们活不下去。可耻的我违背自己的良心同意了,可是我每天每天都能梦见阿珍站在海边对着我说:“阿芳,离海远些。”

父亲看着我,怜悯又哀伤地摇了摇头。之后我说什么他都没有再发一言。

母亲安静地走到我们面前,她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亲爱的,我们面对现实吧。”

父亲看着母亲,眼神尤其锐利,像一把刀。我拉过母亲,对着母亲说:“你还想救他?你省省吧。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他了。”

母亲默默地流着泪,突然转身抱着我,眼泪从我的肩膀往下流到皮肤上,我感觉到一道一道的痕迹,疼痛。正想安慰母亲,却听见母亲说:“阿珍,你醒来吧。”

“你还疯着吗?不用假装了,我是阿芳,你怎么还搞错?”我感觉到恐慌,有一股事情脱离掌控的预感,难道母亲临时要反悔吗?我不,我绝不允许!

警察说还需要调查,我问明明证据都摆在这里了,我还是一个受害者,为何不能立马定罪?他就该死!

他们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杀一个好人。让我耐心等待。

已经等了十年了,我不在乎再等那么一会,我安慰自己。

我耐心地等着,每日都会去看看父亲的模样,我期待他痛哭着向我忏悔和求饶的情景一直没有出现,我感觉到失败。我甚至让警察去调查父亲的工作,毕竟他时而不回家。他这人面兽心的模样,指不定害了多少女孩。我用着世界上最大的恶意去揣摩父亲,在想象的时候我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他就是那么坏。我无比肯定。

可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我的想法进行,没过多久父亲居然被无罪释放,这不科学,这不公平!

“凭什么?他凭什么没有罪?”我尖叫着,在警局质问着这群所谓的人民公仆,“你们是不是受贿赂了?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翻倍我翻倍!”

母亲死命地抱着我,不让我冲出去,我只能在她怀里拳打脚踢,肯定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这个懦弱的女人。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很严肃又很帅气的警官走了进来。他走到我的跟前,眼神锐利又带着温柔和不忍。我讨厌这样的眼神,和父亲好像好像。

“因为阿珍是你,阿芳也是你。”

“这不可能!”我失声尖叫,“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停顿了一下,语无伦次地发问:“不可能,如果我是阿珍,那么我为什么会有阿芳的记忆?”

“你的主治医生说,你因为当年的事受了刺激,分裂出来第二人格。你母亲因为看见你日夜折磨,也受了刺激,变得有些疯癫。”

“医生建议你和你的母亲换一个环境生活,你的父亲才带着你和你的母亲离开这里。惊喜的是,换了环境的你变得正常了很多,尽管是以副人格的身份活着。”

“后来你时常梦魇,说梦话,责骂你的父亲,然后自己打自己,你父亲为了你不伤害你自己,就只能抱着你安慰。”

“当年,被侵犯的人是你。这里有当年的报案记录,侵犯你的是一个流浪汉,你受了刺激,醒来后看见你父亲抱着你,认为侵犯你的是你父亲。于是分裂出来第二人格阿芳。”

“你提供的照片是合成的,包括那张合影。你仔细想想,那本相册里怎么就只有姐妹俩一张照片?其余都是你们一家三口的。”

“不!不!”我不可置信地后退,这不可能,不可能。

“至于你的母亲,是你哭着喊着让她来作证的,她在你的哭喊中醒来了,她想说出真相,可是你父亲不让,所以她只能顺着你的意思来状告你的父亲。”

“你的父亲,只是太爱你了,如果仇恨更够让你活下去,他愿意承受。”

“但是我们是警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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