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凶手 修改版 02
“您没事儿吧？怎么脸色忽然这么白？”陈嘉的声音在夏乐的耳边响了起来，原来，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走廊的另一端远远地瞧着。看到夏乐似乎有点异样，便赶了过来。
夏乐连忙把眼镜再次戴上，这时，眼镜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透明镜片，看来，现场扫描已经完成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没关系，怎么你没回房间啊。这样吧，你后退几步，看着楼道，待会儿不管谁过来，记着，让他们不要靠近现场。”说完，他摆了摆手，看着陈嘉在不远处站好，立刻下达了新的指令：“9527，现在开始进行痕迹扫描，从地面和尸体开始。同步扫描信息。”
话刚一说完，眼前的镜片便是一黑，房间里的所有光源已经被关闭了。很快，黑色的镜片屏幕上，一枚枚闪着亮光的指纹、一片片的脚印和鞋印，以及一块块呈现各种颜色的光斑便出现了。夏乐一边仔细地分辨着，一边指示着小呆顺序移动，将所有的指纹、印记和光斑记录下来，同时将需要采集的样本收集起来。地面工作结束之后，便是房门、墙壁，以及屋里的各种家具和摆件，整整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算是大功告成。一直盯着镜片屏幕的夏乐再次摘下了眼镜，把两只眼睛使劲儿眨了眨，又重新戴上，接通了警务中心，报上了自己的警号后，说道：“现场已确认并记录，请速派法医。”
等了片刻，警务中心的回复便在耳朵里响了起来：“申请-通过-法医-派遣-中。”
这时，陈嘉那边又已经围上了一圈人，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夏乐转头看了看，冲着他们喊道：“法医马上就到，请大家不要在楼道里聚集，以免影响我们工作。”
“警官，是谋杀还是自杀？”人群里有人高喊着问道。
“现在无可奉告。”夏乐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警官，我住1809，现在可以回家吗？”
“回家可以，快一点，”夏乐说着，朝她挥了挥手，又问，“还有谁住这一侧，要回家的？”
还没等人群中有人答话，那名1809的住户已经走了过来，经过1807室的门口时，夏乐喊住了她，问道：“住这里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女人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我搬到这里才一年，连见都没见过他。”
“那声音呢？你住他隔壁，应该可以听到一些动静吧。”
“没有啊，我感觉他家里挺安静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听音乐，所以就算是他这儿有什么声音，我也听不到。”
女人这么说，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夏乐在这栋公寓里住了已经五六年了，可说起来，同自己的左邻右舍也不过是面熟而已，现代社会就是这样，不像几百年前，人们可以很轻易地和邻居们成为朋友，夏乐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中读到过一句描述古人生活的话：远亲不如近邻。这怎么可能呢？他心里有些不屑地想着，万一邻居是个潜在的犯罪分子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只能说明在古代的时候，大多数的人们都是单纯而善良的，不像现在这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正想着，忽然瞥见女人站着没动，还在那里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便连忙歉意地一笑，冲他摆了摆手，“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再次取下了眼镜，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小瓶眼药水，往两只眼睛里滴了几滴，稍稍缓解了一下眼睛里的干涩。这时，又一阵嘈杂声从楼道的另一侧传来，他一转头，见是一名身穿法医制服的高个子男人，正带着一台和9527几乎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朝自己走来，便几步迎了上去，将手向前一伸，说道：“我是夏乐，现场已经扫描记录完毕，尸体的处理，就拜托你啦。”
法医伸手和他一握，说道：“幸会，我叫严慈。这里是什么情况，自然死亡，还是？”
“肯定是他杀，你进去一看就知道了。”说罢，他又一次戴上了眼镜，说道：“9527，把门打开，让法医和他的助手进去工作。”
严慈冲他点点头，走到了1807室的门口，等门一开，便和自己的机器人走了进去。夏乐站在门口，紧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蹲在地上，围着那具凌乱不堪的尸体一阵忙碌，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再次翻腾了起来。看来，今天晚上又得吃蔬菜了，他自我解嘲地想着，心中暗暗怨恨自己虽然已经干了五六年的刑警了，却依然无法对死亡现场保持淡定。而不幸中的万幸，是在当初，他选择的是刑警，而不是法医。
胡思乱想间，严慈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尸检，支起随身带来的折叠担架，要往出抬尸体了。“夏乐，过来搭把手。”
夏乐一听，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一沉，却又不想在严慈面前露怯，嘴里便支支吾吾地说道：“行，但稍等一下，我得……”
严慈朝他看了一眼，见他一幅犹豫胆怯的样子，笑了起来，“得什么呀，你不会是第一天当警察吧！早完事儿早交差，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把嫌犯抓捕归案了，你不想大半夜的还在外头找人吧。”
夏乐无奈，只得走了进去，撇着脑袋，尽量不去看那尸体，照着老胡的指示，帮着他将尸体在担架上安置好，在上面罩了一块布帘，将尸体抬了出去。然后，又帮着严慈将担架抬到了车上，这才又回到了1807室，开始收集遗留在房间里的证物。
证物，可以说满地都是。显然，这是一起由饮酒引起的案件，而嫌疑人，应该是死者的相识。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还摆着几盘早已腐败的残羹剩菜，和十多罐已经喝光的啤酒。地板上，则是满地的碎瓷片和玻璃渣。一个粘着血迹的酒瓶则紧贴着玻璃幕墙躺在地上，瓶子里也已经是空空如也了。此外，夏乐还在地上找到了一把水果刀，银白色的不锈钢刀身上，暗褐色的斑迹格外显眼……
夏乐戴着手套，将这些东西一一捡起来，放入随身携带的折叠袋里，并由9527实时记录。就当他在房间里仔细地四处察看，收集证物的时候，他发现，这间屋子的主人，对于仿真的明星玩偶，显然是有着特别的兴趣——从正当红的女歌星，到全息电影中的女主角，那些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的玩偶，在房间里随处可见。而据他所知，这种玩偶的价格并不便宜，对于住在“丁”字头公寓里的人来说，要想收集这么多，恐怕这就得是他生活中的唯一追求了。
想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玩偶，夏乐一边暗自推测着房屋主人的身份与性情，一边打开了位于墙角处的立柜，只是随意地一打量，便忍不住发出“哇”的一声，被柜子里摆满的东西惊呆了。
9527听到了他惊讶的声音，上下转动着脑袋，一双眼睛将柜子里的物件一一扫过，保存了起来。
“9527，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夏乐看着它脑袋一转一转的样子，忍不住问它。
“知道-这些-是-玩偶。”
“没错，是玩偶。可是，你知道这柜子里的，和外面的有什么不同吗？”夏乐说着，随手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出来，上上下下地端详着。
“这里-的-每个-玩偶-都-是-不同-的。”9527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是当然。”夏乐得意起来，“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可是……唉，你是不会明白的。”
“不-明白-什么？”9527冷白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就像在眨眼一样。
夏乐愣了一下，“这该怎么说呢？比如说我手里拿的这件，你看它的工艺稍稍有点儿粗糙，远没有摆在外面的那些那么精细。可是，它反而却要比那些珍贵得多。”
“很-抱歉-我-不能-理解-你-说-的-话。”
“我当然知道你不能理解，而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因为对我们人类来说，除了数据和理性之外，还有情感。我手里拿的这个玩偶，你知道是谁吗？”
“我-读取-不到-它-的-身份-信息-所以-不-知道-它-是-谁。”
“那是当然，它只是玩偶，又不是人。还是我告诉你吧。”夏乐说着，把玩偶放回了原位，“她就是去年出了意外的那个明星，叫叶晨。这个玩偶，可是她刚出道的时候授权制作的，那时候，她还是个不知名的小演员呢。等到她后来成名，虽然几乎每隔两三年都会制作一个新版本的仿真玩偶，但大家最热衷的，却是这个最初的版本。因为，虽然很多东西可以复制，但青春却不能重来，制作公司的技术再高，也无法再现当年的她了。更何况她去年不幸因意外离世，引得人们无限同情呢。所以，这个玩偶就变得更加珍贵了。”
“这-是-物以稀为贵-的-原理-但是-玩偶-可以-复制。”
“复制当然可以复制，但复制必须得到本人的授权，否则就是非法。不是每个明星都喜欢自己刚出道的形象的。另外，自从玩偶成为一种收藏品后，行内便有个规矩，任何复制版的玩偶都必须加上一个C形的复制版标记。这样的话，才能保障初版收藏者的利益。”
"你-是-说-人们-会-为了-一个-仅-仅-是-没有-复制-版-标记-的-玩偶-花-更-多-的-钱？”
“对，你很聪明。”
“但是-人类-的-这种-观点-很-愚蠢。”没有任何表情的声音从9527的扬声器中发了出来。
幸亏它没有表情。
夏乐先是把眼睛一瞪，但随即明白对于9527来说，这丝毫起不了什么作用，再一想，却觉得它的话不无道理。初版和复制版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吗？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收藏者来说，玩偶上的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C形标记，总是会像一只苍蝇一样，在他们的心头挥之不去地飞来飞去。每一个收藏者，当他遇到一件复制版的玩偶时，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小小的C。他自己都搞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又怎么可能不让一个机器人觉得愚蠢？
“柜子-里-的-这些-玩偶-都-是-初版-吗？”
尽管9527的话依旧像行走的表针一般没有感情色彩，但夏乐依然觉得自己听出了几分嘲讽，他决定让这个冥顽不灵的机器人开开眼。他想着，从那些摆满了柜子中的玩偶中挑了一个衣着性感的拿了出来，说道：
“也不全是，比如像这样的，根本没人在乎它是初版还是复制版。”
“为-什么。”
夏乐斜了它一眼，一只手拿着玩偶，一只手捏住罩在它身上的短裙，轻轻一拉，玩偶的身上便一丝不挂了。9527闪着眼睛看着，没有发声。夏乐没有停，扭动着玩偶的四肢，让它在9527面前摆了几个造型，问道：
“明白了吗？”
“我-不懂-要-明白-什么。”
“你当然不懂了，这是只有我们人类才能明白的事情，而你们，机器人，”夏乐再一次得意起来，“就算你们的CPU的运算速度再增加十倍，也明白不了。”
“但是-我-有-一个-疑问。”9527说道。
“问吧。”夏乐说着，把短裙重新罩在玩偶的身上，将它放回了原处。
“刚才-我-下载-了-玩偶-数据库-但-为-什么-数据库-里-没有-这个-玩偶-的-信息？”
“因为它是非法生产的违禁玩偶，官方的数据库里怎么可能有它的信息。”
听了夏乐的话，9527的脑袋旋转了几圈，说道：
“也-就是-说-为了-这种-可以-脱掉-衣服-的-玩偶-人类-居然-不惜-触犯-法律？”
这句话把夏乐问得一愣。
“人类-的-愚蠢-程度-真-是-超出-了-我-的-计算-能力。”9527说完，圆圆的脑袋又转了一圈。
夏乐万料不到它竟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正琢磨着怎么反击的时候，忽然“滴答”一声响起，接着，一个女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夏乐，接收新任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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