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

2018-02-07  本文已影响0人  没事整两句

(一)打

一拳下去,杨二和他那两百斤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他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时,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围了上来。伤痛、谩骂依旧没有让他认清现状,他站直了身子,努力维持着领袖的派头。

人群渐渐靠拢,他好不容易挺直的身躯,随着人群的接近,开始变得弯曲起来。他希望这种身体的变化,能够向人群传递一种信息。结果适得其反,态度的转变反而使人们更加的看不起他。谩骂声越来越大,到了临界点,争吵已经无法泄愤,人群中突然伸出了一只脚,准确的踢在杨二的肚子上。这只脚像是百米冲刺的发号枪声,人们踏上起跑线,随着枪声向前冲刺。顿时拳打脚踢像开了闸似的,纷纷落在他身上。

起初杨二只能听到打在身上的闷声,紧接着路边的窗户开始剧烈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冲撞声。人们停止了殴打,环顾左右。有人甚至怀疑自己具备了超能力,一拳可以产生如此效果。玻璃声变成轰隆隆的震颤,大地像波浪一样晃动,以及建筑物的招牌纷纷向下落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大脑的短路,无法让人讲出那个词。

人群中有人先醒悟过来,大声喊到:“狗日的!地震了!”所有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了杨二。人群散开后,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杨二睁开了眼睛。所以他被打后,重新看到的世界,是四处逃散的人群和晃动的建筑物,恍如世界末日……

这顿打要从年初说起。

(二)做

我们身边总会有一些特定角色。比如上学时,班里总是有一个胖子,有一个爱打小报告的,有一个热心肠的。即使其中某个角色转学了,班里也会有其他人补上这个角色。杨二就是班里的胖子角色。

没有人生来就是胖子,尤其是吃了很多苦的胖子。杨二在国外打工数年,积攒了一笔钱,回国后四处旅游,花钱速度堪比暴发户。或许是潜意识里,想通过加倍的享乐,把过去几年吃的苦,都弥补回来。当体重飙至180斤后,身边人开始频繁的通过小品台词“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来统一评价他。他看了眼离大款相差甚远的钱包,从被窝里不情愿的爬起来,拿起大勺,和另一个脖子粗的朋友,开了家饭店,打算从“伙夫”切入,实现大款梦。

这年头饭店生意着实不好做,人们越来越挑,口味越来越喜新厌旧。今天刚开一家火锅店,一个月后,就换成了粤菜馆。等你稍不留意,他又成了海鲜馆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杨二和朋友坚挺的经营着,生意且不说,魔兽世界里的公会倒是经营的有声有色。

直到旁边同行们开始比赛似的转门店后,他们才开始想补救措施。恰逢团购开始兴起,他们寄希望于互联网的引流,纷纷约谈了几家团购网,把自家饭店上线,推出物不见得美,但价一定廉的套餐。试行了一个月后,俩人上网看评论,有评论说“太诡异了,一不小心就包场了”,有说“两个秃头老板,一高一低,跟说相声似的”。翻看下来,竟没一句好话,这算是彻底打击了他们紧跟潮流的心。

新办法不行,那就老办法吧。杨二年轻时候学过唢呐,上学时跟村里的乐队跑过不少白事。那时候别提多风光了,晚上过去吹个曲,主家封个一百块的红包,再给上一包“发时达”。要知道,那时候,同学还停留在买散烟抽的穷酸阶段。靠着以往的关系,他们饭店开始接上了团餐,主攻红白事,但也只是勉强的支撑着,发财的念想,遥不可及。

(三)唱

可老天连这勉强的支撑似乎也不想给。一次游戏里的公会活动,俩人玩了个通宵,一大早到店里忙活,阴差阳错,把红事当成了白事来办,气的客人当场把店里的东西都砸了。事后又是送礼,又是道歉,最后赔了钱了事。

看着饭店的狼藉,俩人算了下帐,把店盘出去后,还能少亏点。就这样,干了两年的店铺,一星期后易主,也算少了些屈辱。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时的杨二,因为掌勺,已经变成了200斤的胖汉。这个200斤的胖汉看着心爱的红色座驾,沿着车身被人刮了整整一圈痕迹。整个车痕正好从左到有,形成了一个闭塞的圈,仔细想想,干这事儿的人应该有一些强迫症,不合成圈誓不罢休。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杨二环顾左右,对着路人吼道。没人搭理这个疯胖子,冷静下来后,他走向旁边的车辆,发现原来不止自己,整个露天停车场至少有五辆车,碰到的遭遇和自己一样。这可太好了。他心想。群体事件,容易给相关单位施加压力。

等来了其他车主,杨二煽风点火,带领着几个人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民警听了他们的描述后,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看着他们,说道:“这个事情确实很恶劣,我给你们的建议是……自认倒霉。”

他们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又齐刷刷的把头转向还在保持礼仪微笑的民警,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产生了幻听。“什么?”有人再次询问。

“哦,我说啊,这个事情,我给你们的建议是……自认倒霉。”民警重复道。

这下人群算炸锅了,争吵、谩骂,就差过去打人了。杨二还算冷静,他拦下众人,问警察:“我们来报案,你为什么不立案?”

民警坐回板凳上,仰视着人群,可能是顾忌到人多,他稍微调整了下口气,回到:“如果说你们这车子丢了、玻璃被砸了之类的财产损失,我们会立案。你们这剐蹭一下,让我怎么立案。”

“那就对了!”杨二无赖道。

“什么对了?”民警看着他,一头雾水。

“我们的财产也被盗了,立案吧。”

“你们什么被盗了?”民警依然雾水中。

“我们的车漆被盗了!”说完后,杨二露出微笑。后面的人群又进入无序状态,要求警察立案……

从派出所出来后,杨二很满足于今天的表现,不仅机智,而且成功的煽动了群众。正所谓一个人可以走的很快,只有一群人才可以走的很远哪。他看着离开的人群,一边打招呼,一边想到了这句话。

(四)念

所以当得到家里老房子拆迁的通知时,杨二想到的是派出所的那一幕。一群人才可以走的更远,他为自己的前瞻性暗自鼓掌。接下来他找到邻居,怂恿大家达成联盟,不管来的人是谁,提出的要求一概不满足。他们赔房,我们就要钱;他们赔钱,我们就要房。只有这样,才能占据主动权,争取最大利益。

人群看着这个200斤的胖子,产生了踏实的错觉,于是表态严防死守,并选杨二为代表,和开发商谈判。

当杨二看到自家赔偿了三套房的协议时,隐隐有点后悔搞这个钉子户联盟。骑虎难下,他硬着头皮,拍着桌子假装生气,戏足足的对开发商说:“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愿意要房子?房子又变现不了,卖又卖不出去。”按照既定策略,他继续表演着:“我是学金融的,我代表这屋子里的人告诉你们,我们只要现金,房子,垃圾,cash,王道,懂?”

开发商的代表看着这么多人,眉毛一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匆匆几句打发后,就离场了。几星期过去后,依然没什么动静。杨二决定先发制人,带着人群,跑到政府去施加压力。当他们在和政府沟通时,他妈悄悄的在家里和开发商签了赔偿协议,认可了三套房的赔偿。

于是有了开头胖揍的那顿。揍他这一天是08年5月12日,揍出了一场地震来。

杨二起来后,肺腑着老妈不懂格局,要什么破房子,没看现在房子都跌成什么样了。况且失信于人,以后怎么见人…………

他看着歪斜的广告牌、惊恐的人群,砸在自己手里的房子,不知接下来还能靠什么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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