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窝囊，却在无数个“但是”中彪炳千秋（五）

还是这位詹三本，詹愤青，看着上奏的奏本没动静，一时觉得无聊，便到宫里闲逛。正四处观察之际，忽见一太医慌慌张张迎面走来。

詹三本觉得奇怪，便走上前打个招呼，这一打招呼不要紧，一问，竟然还真有事。原来，是皇后病了。已另居别室，病了近一年了。

也许是真病，也许是假病，皇帝皇后也是人，也有寻常百姓家的鸡毛蒜皮吵个小嘴，闹个别扭什么的。按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呐，所以，如果换作别人，大可会心一笑了之。可是詹三本不是别人，他是詹愤青。

这个，可又逮住事了。詹愤青立即回家，又做起了功课，上奏一本。意思是奉劝皇帝好好待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先帝帮您选配的，历来端庄贤淑，您却不加珍惜，这太不应该了。希望皇上慎思，不然的话，那怎么得了哇。

你说操蛋不操蛋？人家夫妻两口的事情，关你詹愤青鸟事？朱载坖见到这本奏章，真是哭笑不得。这还真他妈奇了怪了，我个人的私事，轮得到你小子指手画脚？不禁大为恼火，可又不便于说些什么。但于情理上，也事关下面臣子们的关心，从这点上来说，还情有可原。

所以，朱载坖思来想去，还是回个话敷衍下吧。便传出话去说，你的奏本御览了，皇后确实是生病了，别室另养，以利康复。这是我的家事，希望以后不要随便猜测乱讲。

朱载坖自打登基以来，天天就面对的是这些读书人，这些书呆子，这些动辄就上本指斥的职业打手。他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什么皇权，什么一言九鼎，什么任性妄为，那简直是扯蛋。他天天郁闷，纳闷以前的皇帝都怎么当的，他们那么威风，怎么轮到自己如此窝囊呢？

不仅这些言官们找茬，就连内阁大学士、首辅徐阶，也是天天阴阳怪气地对他敷衍了事，处处限制他的权力和任性。

徐阶，伺候过嘉靖皇帝，并穷尽其智其力斗倒了最大的权臣严嵩，到嘉靖的晚年，那么难伺候的嘉靖就被他牢牢把玩在手里，何况这个朱载坖小皇帝，那更不在话下了。

而且，此时，徐阶把内阁大学士之一的高拱，也就是朱载坖的老师，也赶回家赋闲了，这朱载坖更没了靠山，朝廷那一大摊子事，完全由这个老谋深算的徐首辅日夜操劳，得罪不起。

但朱载坖没有多大能力治国理政，可他也不想这么窝屈着，比如个人生活上的一点小事，总可以满足一点吧。

皇帝对徐首辅说，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咱们把大臣们召集过来，摆个庆祝宴会，大家乐呵乐呵。徐首辅答：国家的财力还不丰厚，这铺张浪费的事，就少办为好。皇帝被噎回来，愣了半天，见徐首辅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也只好说，那好吧，听您的。

皇帝天天居于深宫，上朝时又光听着大臣们吵来吵去，自己又插不上话，穷极无聊，感到憋闷，想出宫外旅旅游，散散心。

徐首辅答：京城不比外面好？这里就是天堂，那外面有啥转头？危险不说，皇帝一出行，大队人马吃喝拉撒，又得耗费多少银子？而且······如此，等等，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直论得朱载坖那点小心思，全部丢到爪哇岛里去了。并且还受到艰苦朴素干革命的洗脑，让朱载坖愈发觉得当这个皇帝实在没有什么趣味。

虽然朱载坖当面虚心接受了徐首辅语重心长的教育，可是，回宫之后，越想越不是个滋味，旅个鸟游，还能丢了天下不成？越想越觉得徐首辅是有意限制他的权力。那么，这回我就偏偏任性一把，又能怎么了，怎么了？

在这个心思驱动下，隆庆兄终于雄起一回，一赌气，自己硬是毅然收拾行李，带着随从，自助游一回。虽然出了口恶气，可是旅游回来后，再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朱载坖天天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虽然那些大臣们总是好像与他过不去似的，不过，对他这个新皇帝却是忠心耿耿，办事都极为认真，认真到彼此都不讲情面的地步。朱载坖想找茬发火，也发不出。这偌大个国家，这千斤的重担，他感到真是有心却无力去管理，去扛起了。

怎么办呢？

天无绝人之路。朱载坖经过多天的煎熬、思索、徘徊，反复推敲比对，他终于意识到，他自己能力有限，与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玩权术，斗智力，赌口齿，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这个皇帝是不好干的，国家大事也是玩不转的，与其自己天天操心费神，不如彻底放手，让那些自己信得过，能干、想干且能干成事的人去干，我就自己把着一亩三分地，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小日子算了。

但哪些是自己信得过且能干的人呢？朱载坖在心里不断盘算着，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