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之间

经过那座小河桥回家，车来车往中，细风扑面而来，深秋傍晚风的形状丝丝缠缠的，缕缕如水雾般，冷涩而略见脆弱。城市吞吐的夜气透入风里，风也不清爽，像初上的灯光一样浑浊。路桥的灯光不总是明白的，一段昏暗迷离一段又极耀眼。车辆鸣笛声呼啸而来，疲惫而去，尾灯的闪烁慌忙而犹豫。秋冬之际，城市的路上处处显得张皇迷惑和不知所措，如同我心所感，似在水火间摇曳。

想起离上坎下正是未济，预示新的轮回新的生机。但火势炎上，水性趋下，这之间怎样交集呢。那火腾势而上，没有火根，但也没有遮盖，像野火，在天地间灼灼熠熠。也许要到更广阔的空间里散布，激发更多的烧灼，使这冷秋撤离，猥琐的黑暗、迷茫的夜色逃遁，把无边无际的空间烧成一个红彤彤的明亮世界。它不需要根，因它没有后顾之忧，不是犹疑之火。它已经发轫了，自然具足了完整的生命力和宏大愿望，一味精进就能圆满成就，只需热能足够尖锐，无坚不摧，无孔不入，就能完成自己的心志。它在风上漂移，在空间中无限延展，在燃烧中燃烧，越烧它越健旺，越烧就越宏烈。

那水本性具足了清澈、畅达、圆满，它将要滋润世界万物，将枯干变得青翠葱茏，把那浑浊变成汪洋一碧，它也将荡涤不平，廓清黑白，使这世界浑然一统。它流远而下润，无处不在，并不担心不能持久。也因谦谦在下，也就有根，与万物的互渗反而紧密，不有枯竭之虞。所以它越淌也越丰盛，越下渗而越富多。

炎火在上的燃烧开拓天空，润水在下一意滋润大地万物，似是相背而行，其实意旨相同。舒朗的高空使人愉悦，丰润的大地使人自在。高旷的空间需要明亮洁净，厚重的大地需要柔软润湿。如同造物者派出的两大工匠，各尽使命，各负其责，也好像盘古氏的手和足，上托起了清气之浮，下踩着大地沉实之陷，万物的世界就明朗开阔而且厚实可托了。而人身处其间，上见得那猎猎野火通明，下感触那大地丰沛富饶，又怎能不心乐极而思进取呢。

我还在河桥之上，身旁车辆点燃的空蒙夜色悠然漂泊，桥下暗沉的河水茫然悸动。风穿过身边一切空隙，如同吹过忙碌慌张的世间，试图打开那道紧闭的心门吹进一丝清凉，但那无知的风将要经过的也许只是人生的伤口，并非时间果实裂开的笑纹。

家其实就在咫尺之间，我只是偶然经过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