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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小传(之七)经历文化大革命的磨难

2019-03-17  本文已影响100人  绣岭

简书_绣岭_西安

母亲小传(之七)经历文化大革命的磨难

1966年,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1967年,无政府主义大泛滥,全国上下一片大混乱,武斗接连不断,杀人死人司空见惯。母亲经历了这场大灾难。

1964年,父亲由洛南中学调往商洛师范学校任教。母亲带着6个子女们,仍然留住在洛南县城,家里的生活十分艰辛。

1967年的一个夜晚,商洛师范学校发生了一起恶性武斗事件,十分恐怖,骇人听闻。

据说,那天晚上学校里的两派进行大辩论。起先是辩论,很快两派就发生了武力冲突,互相斗殴起来。接着,有人用棍棒打人,举刀砍人,有人使用了枪械射击。强势一派有几人把对方的人,从楼上推下去,当场摔死。还有人用尖刀挖了对方人的眼睛,割了对方人的鼻子。后来,参与的两派学生越来越多,大家不要命地群殴。混乱一片,死伤严重,却无人敢去阻止。事态发展的十分的恐怖,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武力搏斗,死伤十分慘重!

那天晚上,父亲幸好在自己房间没有出去。他一点也不知晓学校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武斗。第二天早晨,父亲去食堂吃饭。食堂没人上班,大门闭锁着。他在校园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却看到遍地狼籍。父亲觉得很奇怪,于是去门卫打听究竟。门卫告诉父亲,夜间学校里发生的一切。

父亲知道两派发生了恶性武斗,学校的人全都吓跑了。学校已处于瘫痪状态,不能正常上班工作了。父亲无法在学校住宿生活了,他感到了恐怖,于是什么东西也顾不上带,便急忙离开学校,仓促逃回到洛南的家里。之后,父亲多次写信给学校领导,打听何时返校工作。领导的回复总是:在家耐心等待通知吧。

父亲不能重返单位工作,在洛南家里一住就是一年多。起初,每隔一两个月,学校就有人将父亲工资送来或邮寄过来。但后来就没有人邮寄工资了。很长时间,无法联系到学校的领导和财务人员。父亲无法领取工资,一家七八口人就无法生活了。

母亲考虑到父亲的安全,她不让父亲去商洛师范领取工资。因为,沿途很多地方不断发生着武斗事件。

1968年初,家里生活实在难以维持下去了。二月份,母亲却自己单独去了商县(即商州,商洛师范所在地)。她曾先后两次抄小路步行去商县。单程九十里路,往返近200里路,她去商县打听、寻找商洛师范有关领导及财务人员,以便领取父亲近半年的工资。

母亲第一次来到商县,人生地不熟。通过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学校财务人员隐藏的地方。母亲终于领到了父亲的工资。她带着父亲半年多的薪水,在回家的路上非常不危险。因为到处都有武斗队设的关卡,对行人进行搜身检查,如果发现钱财,则会抢劫一空!

母亲非常担心好不容易才领到的钱,一不谨慎就会被武斗的人抢劫。于是,她灵机一动,在住宿的私人客栈里,悄悄的把身穿的棉衣几处拆开,把所领到的钱分几处,藏入入棉衣中间的棉花夹层之中,再用针线把棉衣密密的缝好。她这才紧张地上路返回。

一路上,母亲能躲就躲,能绕就绕。她躲过了武斗队的多次追问、搜身、盘查。她绕开两派武斗队正在进行着武斗撕杀。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机智地逃避了武斗队员的几次搜查,保全了父亲的薪水不被歹徒抢劫。她往返步行了近二百里路,一路上担惊受怕地走到深夜,摸黑才回到了家里。

眼看着全国武斗形势越来越严峻,家在异地他乡,很难维持一大家人口的生活了。好在母亲领回了父亲几个月的薪水。父母把它做为盘缠,处理了洛南家里所有东西。父亲分两次把儿女家小搬迁转移到柞水老家。

在搬回老家的途中同样历尽艰辛。我们一路步行,一路被盘查。

父亲独自带领了比我小点的,能步行走路的中间的三个儿女,先送回柞水凤凰古镇外婆家。然后,返回洛南最后搬家。这次是父母带领着最大的我和最小的两个弟弟妹妹搬回老家。父母和我三人轮留抱两个孩子与背大行李包。我们由洛南出发,经过西安,到达蓝田汤峪。然后,爬山涉水,步行翻越大秦岭。我们的行李箱子和被褥衣物等行李,顾佣了两个挑山工用驼架扛着。两个孩子和一随身使用的一大包行李,我和父母轮换着背。翻越大秦岭,仅上秦岭就是50里的盘山小路。父母行李很重走不快,而两个挑夫爬山却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他们一路小跑似的,走得很快。16岁的我,担心挑夫扛着行李走得找不见人了。于是,一向喜欢体育运动的我,派上了用场。我背着3岁多的弟弟,同样一路小跑,不停地追赶着挑夫。时不时地呼唤挑夫,等候我的父母。我们在秦岭顶颠,歇息了好长时间,父母才追赶上来。他们没顾得歇息,挑夫就开始下山了。下山时比较轻松,我们经过银碗乡、丰北河乡时,已接近傍晚。下坡路我们小跑似的,很快到达柞水的蔡玉窑镇。

这时天色已全黑下来。母亲两手抱着一岁多的孩子上下整座秦岭,两臂已经酸痛无力,她精疲力尽了。于是,父亲让我们在这里住店歇息。但听店主说这里武斗也十分严重。父亲不敢在这里住宿了。一是要提前回到老家收拾房子。二是害怕当地的武斗队随便抓人盘查,遭遇不测。所以,就留下母亲、行李和最小的孩子,在这里住店一夜。

父亲带着我和三岁多的小弟,冒着黑夜先回老家去。我们老小三人,连夜摸黑抄小路往老家走去。

这里距离老家还有30多里的山路。那天晚上天阴沉沉地,似乎有点蒙蒙的月色,但仍是黑乎乎的一片。起先父亲让我走在前面,窄窄的山路两边,长满了很高的长野草,遮住了小路,我看不清路面,很担心草丛中有蛇爬出来。万一踩上了毒蛇咋办?心里很害怕。父亲就让我走在后面。我望着小山沟两边茂密的树木丛,大片大片的黑色阴影,更是阴森可怕,我毛骨悚然。十分担心阴影丛中,随时会冲出野兽来,或者背后出现了可怕的魔鬼如何是好?我真是前怕老虎后怕狼啊!

父亲见我前后害怕,于是,他折了两根长树棍子。他拿着一根木棍,敲打路两边的野草,打草惊蛇。再给我了一根木棍说,如果有野兽跑来,你就用力狠劲打,或者抱着小孩子赶快往前跑。他在后面保护我们俩个。因此,这一路上,我都充满惊恐,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着与野兽搏斗和逃命。

这晚,沿途见不到一个人影。父亲却说这样很好,比较安全。见不到人就避免了武斗队来乱抓人乱打人。由此可见,那个岁月的人比野兽、比魔鬼还可怕!

尽管很累,由于害怕,我们一路都不敢停歇,我硬着头皮跟着父亲快速地向前走着,奔命着。

第二天中午,母亲抱着最小的孩子,回到了老家。她告诉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和遭遇到的惊险与麻烦。

母亲说,幸好我们连夜离开蔡玉窑,趁天黑摸夜路先回了老家。她说,我们走后不久,一群武斗队歹徒冲进客栈,他们凶神恶煞,气势凶凶地搜查了全部行李。

然后,冲着母亲质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是谁指派来的探子、间细?你必须老实交待,否则,就要了你的老命!

他们还追问,你们一行几人?还有人呢?快把掌柜的交出来!说清楚你们都是哪一派的人?

母亲说:父亲什么派也没有参加,他们不相信。但父亲已经走远了,脱离了他们盘查的地界。

当地武斗队员,只好推搡着母亲和一岁的小妹,把她们带到他们指挥部的办公室,让母亲老实交待问题,说清楚都是干什么的?他们让母亲脱衣,进行搜身检查。审讯盘问了许久。后来,在母亲身上衣服口袋里搜到了,临出行前,开具的搬家证明。看后,他们搞清楚母亲只是搬家回老家的家庭妇女。他们没有捞到什么油水和稻草。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侦探和间细,他们为瞎折腾没有收获而感到很沮丧。便气势凶凶地说:我们饶了你,还不快滚!被折腾了很久,母亲才回到客栈。

父母就这样爬山涉水,千里迢迢拖儿带女,携妇带幼,落荒逃难似的返回了穷乡僻壤的柞水深山沟的故里。

回到家乡,由于家庭出身不好,在家乡倍受他人欺侮凌辱。母亲常背着孩子上工,干沉重的苦活累活,还受人卑视唾骂。这些苦难的岁月煎熬着母亲,度日如年啊!但母亲任劳任怨,从不向苦累低头,从不向恶人屈服。

母亲就这样带着一群孩子,躲避文化大革命的武斗之乱,却坠入了贫穷困苦的深渊。母亲虽然不是地主分子,却也常被生产队干部欺侮。但母亲十分刚强,从不屈服于生产队大小干部的欺服和凌辱。

在乡下,母亲很刚强。但也常泪流满面,多因为儿女们不能正常入学读书,而痛哭流涕。她没有文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女身上,指望孩子们好好念书,长大有出息,可文化大革荒废了孩子们的学业,不能正常上学上课,母亲心如刀割。

我们小时候也很贪玩,那能理会母亲的良苦用心?常令母亲撕肝裂肺般的痛哭。现在想起来十分后悔,非常对不住母亲良苦用心。

回老家后母亲又生下最后两个孩子,我们共兄弟姐妹八个。虽没成大气的,但可让母亲欣慰的是,她的儿女们没有一个为非作歹的,且均能自食其力的生活。人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请母亲对子女不要有过高的奢求,做平常人,做健康正直人就行了。

母亲应该高兴,你的后代都还不错,孙子辈胜过子女辈。您曾经辛苦照顾和养育了三年多的那个外孙女,做了博士后,并留校985学校工作,她是位较优秀的大学老师。您还有个孙女是西北大学的在读博士生。您有个孙子是兰州大学在读的硕士生。还有几个小孙子学习都还不错。您辛苦一生,收获不小啊,您应该含笑九泉之下了,妈妈!

              (完)

     

                        女儿:刘灵秀

                      写于  2008.1.5.

                    2019.3.17.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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