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高跟鞋

文/淡若花痕

母亲的高跟鞋

母亲四十一岁的时候给自己买了一双高跟鞋。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次母亲给自己买的令她心满意足的东西。黑色的，单立粗鞋跟，鞋跟有两厘米差不多。母亲买回来那天扶着炕沿小心翼翼的穿上，随后转身照了照镜子，嘴角上扬了一下，我在侧屋看的非常清楚，那时的母亲一定心里充满了自信与快乐。只可惜那时我还不懂母亲，读懂已不再是少年。

我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穿过那双高跟鞋。它被母亲封存在衣柜的最深处，用好几层牛皮纸包裹着，又用油纸绳捆的结结实实，静静地躺在那里。

母亲或许是遗忘了，那时回娘家是天大的大事，母亲都没有穿起过。

母亲一生劳碌，四十多岁的时候家里承包了几百亩苹果树，还有几亩梨树、桃树。母亲每天的生活就是天还没亮就出去贩卖这些水果，赶着牛车各村都要去串，有时夜里十点才刚回来！

牛生性慢，但不懒惰。性情柔顺，母亲好摆弄。而且因为牛具有亲和力，使得人们愿意上前，不产生惧怕。父亲则在果园等候搞批发的收购者上门，老两口分工合作，一外一强日子还算很不错。

后来买了高跟鞋。我当时觉得母亲臭美。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穿个高跟鞋。在小孩子眼里，四十岁就很大了，很老了。更何况母亲每天风餐露宿、艳雨斜阳。

直到我也到了四十岁，才理解母亲当年的心情。才理解母亲的爱美的因素，理解母亲的不易。

生活中每个人都是渴望美的。总有那么一丝希望带给人们光亮。母亲也不例外。有人把美表现在其里，有人把美显露在其外。母亲年轻的时候清一色的衣服款式，清一色的衣服颜色，没有机会去变美。母亲砖窑里背砖的时候，她不会想到高跟鞋；母亲生产队割豆的时候，她不会想到高跟鞋。当时条件背景下也不允许穿高跟鞋。高跟鞋只是一个渺茫的词。

长长的两条黑辫子，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脚底一双千层底布鞋。这是我见过的母亲唯一一张年轻照片。自行车是别人的吧？我没有问过；千层底布鞋是自己做的吧？后来母亲结婚生下我，我常在睡梦中见到母亲掌着煤油灯纳鞋底。

母亲的高跟鞋

我经常给母亲买鞋。买那种平底柔软的鞋。哪怕是坡度只有一厘米的鞋她都不能再穿了。因为母亲患了很严重的腿疾。

看着母亲蹒跚走路，母亲再也穿不起了高跟鞋，我为当年的嘲笑深深地忏悔！争强好胜她任何事自己还非要动手去做。我说给母亲，给她买个拐杖吧？母亲一口否决：“拄拐？多难看！我那才真正老了！”

母亲不愿意看到自己老去的样子，年轻的鲜活依旧活在她的心里，至今仍未散去。

母亲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