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夕阳西沉，傍晚的风泛起浓浓的寒意。我上身穿着单薄的短衫，下面着一条短裤，走向河的深处。冰冷的河水刺痛肌肤，我迅速跃到岸上，使劲的摩擦着小腿。反复几次后，我蹲坐在水深处，听着牙齿之间的搏斗，身体像一张琴，被人疯狂的弹奏。
“你好，叔叔。”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睛，朝前面看了看，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站在河岸，盯着我。
我起身走到河岸，抄起石子上的毛巾，边擦身子边说:“你好，小朋友，别太礼貌，叫我哥哥就行。你有什么事吗？”
他把头垂下，弱弱的说:“你能请我吃点东西吗？我想你会答应我的请求吧！毕竟我这么可爱。”“能，不过我想知道你发生什么事。”我苦笑道。
“今天早晨，我偷玩我爸的手机，不小心欠费了。一百多的话费，我想只能离家出走，要不然他准拿棍子招呼我。”他说完，偷偷的看了我一眼。
我们相跟着走在曲折的小路上，往附近的超市走。夕阳的脚已经踏在远上之上，湛蓝的天空只有几抹晚霞，天地间一片宁静。阳光洒在他左半边圆圆的脸蛋上，多么可爱的孩子，让人恨也恨不起来。
“你叫什么？哪个村的？”我边走边问。
“布董，烟村的。”
“烟村，离这有十五里左右，你跑得挺远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咧嘴笑了笑。不多时，我们便到了公路，坐在石桩上歇一会。看着公路的前方，车辆疾驰而过。一个身影，从前方走来，不紧不慢。越来越近，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女孩走到我们跟前，定住脚步，面朝我们。她的眼睛可真漂亮，不止，她的脸蛋更美，人间的词无法形容。
“你好，有火柴吗？”她的眼睛看着我，我整个人都在她眼里，我是多么的不想拒绝她，可是没办法，我没有火柴。
我刚想说没有，这时旁边的布董却说:“有，给你。”他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递给女孩。火柴上写着一行字: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这小子到底是什么鸟，随身揣着火柴。”我纳闷道。
女孩接过火柴，从皮包里抽出一包中華，递给我一支，自己叼在嘴里一支。其实我是不喜欢免费的东西，特别是烟，抽了颈椎老疼。可是我还是接过来抽了，毕竟一般人很难拒绝一个漂亮女孩，我总以为我不是普通人，现在想想，原来我还是我，就是一般人而已。我抽的烟，也是用火柴点燃的。
“你也喜欢用火柴点燃？”“是的。”这次我说的话，和女孩的美丽无关，我确实喜欢用火柴，感觉这样才是吸烟。抽烟时，我有些疑问的看着她。她好像知道我的心事。
“我在学校经常违规，抽烟喝酒，谈恋爱。前不久班上一个女生突然送了我一巴掌，我这个人从来不欠别人东西，然后就臭骂了她一顿。呵呵，她竟然哭了。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打我—她喜欢的男生向我表白，我拒绝了，听说那个男生差点自杀。这事让班主任知道了，很明显班主任偏向她，因为她学习很好，特会演戏，而我什么也没有说，很多事我都懒得说。接着学校就让我回家反省。我就从广陵县出发，徒步回流水镇。”她吐出烟圈，眼睛随着烟圈望向天空，仿佛天上的薄云，是烟圈形成的。
我掐灭烟头，说:“和我的名字一样，真让人无奈。”
“你叫甄无奈。”她笑着说。
我无奈的摆摆手道:“免甄，叫吴奈。对了，广陵到流水约摸有一百里，徒步可不简单啊！”
“现在到你们高山镇了，也就二十里就到流水了。”她把烟头踩灭，转过头来说：“我叫米芒，和你聊天真愉快，不过我要走了，再见。”
“后会有期。”我看着她的背影，“和我聊天真愉快。”我怎么没有觉得，难得她忽悠我，她这样的人，不像是在忽悠我。我就这样，有时为一点屁事，会纠结半天，这可真让人头疼。
“叔叔，我肚子还饿着呢，你过来听，来自胃的呻吟。”我正纠结着，布董突然说话。
“好的，我们走吧！”
我们在超市买了泡面和火腿肠，边走边吃，我打算送他回家，他迟疑了一会，终于同意了。泡面是这小鬼要的，我本来是想买些有点营养的给他，可他很倔强，就要吃泡面。无奈，吃就吃吧。
我们在赶往烟村的路上，一辆大众在我们前面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下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我认识她，她也知道我。我曾经追过她，现在也很喜欢。我想逃，可是无路可走，让她看见我现在这样，满满的尴尬。如果在人群中，我还可以假装没有看见她，可是现在，再怎么一流的演技，也假装不了。
“吴奈，好久不见。”她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美不丑，笑容依旧能幻化成风，吹拂你的心。
“你好，卫倪。”“你还是老样子—不说人话。我说好久不见，你竟然说你好。”她对吴奈无奈的笑了笑。
“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她问我。
“还好。”我说。
“妈，生活是什么，能吃吗？”她那可爱的女儿问道。
我们相视一笑。她说:“你们去哪？顺路我捎你们一程。”“不顺路。”我竟然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好吧！我女儿生病了，我得带她去医院看看。先走了，有空聚聚。”那辆白色的大众，消失在公路上，一点影子也没有。记得那一年，我追她，送出情书后，我想起最短的诗—《等》，一个字包括了所有。等来的是简单的拒绝。
我知道她已经离婚了，因为她丈夫变了心。有时候，我莫名其妙的想和她发展，请允许我做一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她虽然婚姻不幸，但事业有成，而我，半年前自费5万，出版了中篇小说《你好》，到现在一文不值。有个人买了我的书，还鼓励赞美了我，这让我非常激动，让人失望的是那个人就是我。
你好
不知不觉就到了烟村，这时夜幕已经四垂，村里灯火通明，好像有吵闹声。我们走入村子，有几条狗不可思议的叫起来，真烦。
“死孩子，跑那去了。”一个妇女怒气冲冲的走向布董，她更多的是带着哭腔。“狗东西，还知道回来，大家都在找你。”他爸大声道。……
“是你送他回来的。走，到家坐会，我们得感谢你。“他爸说着便拉起我的手。农村有些人很好客，布董一家人就是，况且我还把他家的坏小子送了回来。唉，这热情快把我点燃了。
“不用太客气，给我几瓶啤酒就行。”我说。我拿着啤酒，随便说了几句就告辞。在不走的话，我今晚就一定睡在烟村，明天他们可能还会给我找一个烟村的媳妇。太热情了。
我喜欢喝酒，但是酒量有限。来个不恰当的比喻。很多人都喜欢洞房花烛夜，可是他们吹了烛火，拉了帘帐，这会就像流星划向天边深处，稍纵即逝。嘿嘿，喜欢不等于你很行。喜欢归喜欢，酒量不行是另外一回事，但是要喝，大口喝。
“喂，爸，我已经回来了。”
“嗯。”电话挂了。
我走在山路上，小的时候，晚上总能听到有人在喊我，第二天我问他们，他们说没有喊过。对面村庄旁总是有人吼叫，总有许多火光似的亮光移动，但是人的声音不可能如此之大，光亮的移动不可能那么快。那时，我很害怕黑夜。
现在就不畏惧了，一点也没有。并不是我是一个孤魂，不怕野鬼。也不是喝醉了。只是见过比鬼怪更可怕的人和事，相比，鬼怪只是小巫见大巫。在看看自己乱草的头发和长须，有时觉得鬼怪竟然可以很可爱，只是我从来没见过。
到家，我一口气吃了六个冰棍。冬天的晚上，吃寒冷的东西是多么的享受。
夜，很黑。我坐在火车上，看着坠落的雨，灯火向后飞过，心间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我在想，布董和米芒是不是在楼阁上听雨，看着远方的灯火，有可能，也不可能。我的家人是不是在听雨，我猜一定是。他们黄土高原似的脸，无情的白发，就是证据。
雨好任性，疯狂了一夜，点滴到天明。
我竟然不知道卫倪就住在我隔壁。下班后的我经常宅在屋里看书睡觉，不知道她住隔壁倒也正常。
有一晚，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请她吃饭。我把我珍藏半年的九十九元红酒拿了出来。她也喜欢喝酒，但是一沾就醉。
“我要吃你……”她大声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吃了你，生活。”她继续说。这停顿委实吓我一跳。若我生在红楼，还只是前五章的贾宝玉，说来惭愧。
我照看了她一夜，她醉得很厉害，说了很多醉话，没有一句与我有关。幸亏第二天是周六，可以补觉。
生活，你好。我想吃了你。那晚，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我有时也会答应她:
你好!
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