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救姬 第八章

郑屠告辞出了方府，随身小厮掀开帘子请他上车，待他坐好，马车向城西疾驰而去。

郑屠坐在车上回想刚才与方虞侯交谈的细节，突然觉得自己今日话说多了。临近计划完成，内心的压力剧增，无意间竟然跟方虞侯谈起自己二十年前在江南的经历，这么多年，他一直思念着杭州的山山水水，往事历历在目。

二十年前，杭州龟山书院里座无虚席，十五岁的郑家少爷和十六岁的沈家公子是最受夫子喜欢的学生，郑家沈家都是书香门第，为了能在杭州省试夺魁，光耀门庭，二人都把对方当作了对手，势均力敌。而沈家公子的叔叔沈括当了大官以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郑家少爷突然觉得龟山学院的老夫子对沈家公子更加呵护，周围的人也都相信只有沈家公子可以夺魁，再没有人多看自己一眼。气恼，愤恨，羡慕，嫉妒，每日里他都要被自己折磨的精疲力尽，终于，他病倒了。省试结束，众望所归的沈家公子夺魁去京师参加殿试，而郑家少爷却名落孙山。无法面对家人的冷眼，郑家少爷选择了离家出走，饥寒交迫的晕倒在一家赌坊后，他遇上了柳大郎。

柳世权从小跟着老师张元学习经史子集，老师每年省试都落榜，一气之下投奔了西夏，直至当上了宰相。张元派柳世权回江南开赌坊收集情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江南落第举子中发现人才，收为己用，而郑家少爷一直都是柳世权关注的对象。

吃饭时柳世权问郑家少爷：“你还回家么？”

“不回去。”饿晕了的郑家少爷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答道。

“那你想干什么？”柳世权问。

郑家少爷拈着一块红烧肉答道：“我要去养猪。”

柳世权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好，我送你去。”

从此，江南郑家少爷就成了崆峒山下的一个猪倌。十年后，郑猪倌进了渭州城，成了状元桥下的肉铺掌柜郑屠。

回想往事，郑屠有些茫然，如果当年省试夺魁，自己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无法回答，但有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一定不会是郑屠。当郑屠不也挺好的么？杀猪切肉，所有人都对他称赞不已，他将庖丁解牛之术用在杀猪，顺着骨骼结构，肌肉纹路下刀，毫不费力，得心应手。铺子里二十多个学徒当初跟着他学习杀猪，如今个个都是能手。论养猪，没有人比他懂得更多，猪的每一声哼哼，他都知道是要什么，随便看一眼，就知道哪头猪得了病，如何治疗。当别的猪场发了猪瘟，他总是过去找猪场主人谈价钱，趁机低价买下人家的场子，几年过去，整个渭州已经只有他一家猪场，供应着渭州全部的肉食。虽然人们嘴里喊他镇关西，但没有一个读书人会正眼看待他的成绩，甚至连渭州城下九流的贩夫走卒都瞧不起养猪的，这为什么就不能算成功呢？

郑屠心里胡思乱想，马车已经来到崆峒山下的猪场，马车停住，小厮掀起帘子服侍他下车。

郑屠独自进到内堂，郝连静坐在案前等他，郑屠走上前拜倒施礼到：“属下郑屠见过郝连大人，今日已经和方虞侯定好，明日午时送猪肉去泾原兵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