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20年故事5】老板怒骂:穿成这样就来上班!
人的记忆总是有选择性的,琐碎的事容易忘记,而那些具有社会影响和个人转折的事,总像电影一样,反复在脑海里播放。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曾经,这样高亢的歌曲,在清河的临街小店滚动播放,刀郎的歌甚至被学生们写进情书,被老师们搬上课堂。这首歌大概属于2002年的冬季,而我的故事则是从2002年夏天接着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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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枪 剧照2002年6月,我参加了北京机械工业学院的毕业典礼,在典礼上领取了北京市优秀毕业生的证书,没有领到毕业证,专升本的学生不算毕业,未来还要多读两年。
毕业典礼后,看了电影《寻枪》,宁静回眸一笑,真的很美。回头看看自己的三年大学生活,好像一场电影也没有看过。除了应对各种考试,就是采访写稿打工, 像个陀螺般转来转去,把大学活活读成了高中的后续。
一切尘埃落定,我和筠以及另外两名同学开始办理升本科的手续,宿管老师给重新安排宿舍。本专业的2000级本科班女生宿舍是满的,我被安排到机械系的女生宿舍里,宿舍是两室一厅,能容纳14名同学,两个小屋各4张床,大厅有6张床。
我是第一个搬进来的,想到13个人我都不认识,住哪里自己都是陌生人。就在靠窗的大厅屋里找了个下铺安置下来,除了我的电脑,还有同学冀云寄存在我这的一个超级大箱子,我把箱子塞到床底下,电脑连同电脑桌靠墙边放好。和其他同学相比,我的东西比较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家嫌弃。
过了几天,宿舍的其他同学也都陆续搬进来,大家相处起来还算融洽。在聊天中我得知,这13个机械系女生是同一年级,三个班的,平均每个班不到4个女生。这样的男女生比例,难怪中华女子学院经常贴布告邀请我们学校男生去参加舞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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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暑假,我依然没早早回家。找到一个培训学校推广招生的工作,具体如何找到这份工作的,至今没有了印象。
这个培训学校是一个归国华侨开办的,地点在中央财经大学附近,和他一起开班的是中央财经大学的一位老师。培训学校的主干课程是财经英语,目的是在暑假招生。到这里上班的人都有英语名字,感觉挺洋气。
当时公司里有老板Tony,还有一个经理,一个行政主管,一个前台,我和一个男生在市场部,主要负责招生工作。他们都是全职,只有我是兼职。在招聘的时候,我就告诉老板,明确告诉老板开学之后我要上学。
招生工作涵盖范围很广,比如制作招生传单,从文字设计,广告语到排版,我全程操刀。2001年打工回学校之后,专门跟老师学了WORD等办公软件,毕业设计作图也是用WORD完成的,排简单的广告版面,应对起来轻松许多。
招生还要到展会上摆摊,那天下了雨,我觉得天气微冷。穿着一件七分袖毛衣和牛仔裤就去展会了。展会在三元桥那边的国际展览中心,坐车需要1个多小时。在车上我发现别人都穿着连衣裙,唯独我穿厚了,回学校换衣服肯定迟到,想想还是忍着吧。
我满头大汗到了展览中心,还没站稳,就被老板劈头盖脸一顿骂,穿成这样怎么摆摊招生,出来招生要的是门面,你这样站这也不像老师啊!
我看了看其他展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确实穿得格格不入。我在那傻站了一会,跟老板说,我出去一下。展览中心旁边就是家乐福超市,底商有很多卖衣服的,我相中一件连衣裙,一问价格要100块钱,我咬牙决定买了。当我穿着修身连衣裙出现在老板面前的时候,他眉开眼笑,说我应变能力还挺强。一天的招生进展顺利,有20多个人留下联系方式,想去参加试听课。
上图是那件裙子,不过拍照时间是2004年我和老板在展会上出了一天摊,没见到行政主管和市场部那个小伙子出现,其间老板接了几个电话,听声音是行政主管打来的,说是在搬家,今天不能来出摊。老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摆摊结束后,我回到公司开始整理客户资料,一个一个电话通知过来参加试听课。通知一遍之后,老板让我把名单交给了前台,说试听课当天让前台再打一遍电话。
我把这些收拾好刚要下班,就听见老板和行政主管吵起来了,你不用来上班了,立刻办理手续走人。行政主管都快哭了,说自己周末搬家过来公司附近,就是为了好好工作啊,怎么说开除就开除?老板不依不饶,那么重要的展会你一天不出现,弄个实习生跟我摆一天摊,太过失职。
第二天,行政主管果然没来上班,行政的事务都交给了前台,我还听行政主管说过,当时租的这个办公室是空房,网线都是她布置的,她从大公司跳出来的,一个月给5000块钱工资。我对她的敬仰之情刚刚升起,她就被开除了。而市场部那个小伙子去哪里了,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职场的残酷,也觉得花100块钱买衣服不算亏,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确实比那个牛仔裤漂亮。无论空调多冷,我上班都穿这条裙子,保持外表的礼仪是起码的礼貌,这是老板说的,也是大学礼仪课上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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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试听课时间,推迟了讲课时间,也才来了不到10个人。明明答应要来的,为什么没来上课呢!这十来个人,最后有2个人有意向要来报名,交了学费的定金。
试听课结束后,我问前台的小姑娘,你电话通知了几个人啊?她一脸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当初名单给她是让她通知,如今看她这样子,根本没当回事。
一个展会,只招到2个人,距离老板的任务遥遥无期,我欲哭无泪,满办公室转圈,也不敢和前台吵架。
在展会上招生不顺利,老板想要到我们学校招生看看,我决定组织个现场招生会,在学校贴出布告,还请记者团的同学们来现场采访,并发动关系好的同学一起来捧场。
时间定在晚上6点,到了7点,老板还没有到,眼看着同学们都要走了,我只得提前给大家讲解一些课程设置,答问题,就差没有给大家唱歌跳舞了。
老板到的时候,我正在给同学们乱讲,其实课程到底学什么,我也没完全弄清楚。老板上来给大家讲了一段在国外生活打工的故事,一大堆盘子啪的碎在洗手池里了。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又开始介绍课程,同学们陆续都走了,招生会的结果并不尽人意。
除了打工,假期还跟筠一起去他男友那做客。他男友毕业2年了,和同宿舍的同学在西三环那边合租了楼房。楼房是三居室,布局很好,三个男生每人一间。
我俩每个房间都参观一遍,在阳台上,摆着一个CD播放器,里面放着陈琳的《爱了就爱》,循环播放,特别好听。我们过去主要是蹭饭,吃饱喝足之后回学校,筠第二天去上英语口语辅导班,我去公司打工。
这次打工遇到不少挫折,总体还算顺利,开学前老板给我发了1000多块钱的工资,告诉我永远都是公司的员工,随时都可以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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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很快开学,专升本之后我的学费涨了800块钱,爸爸妈妈说再多给我点钱,我说自己挣的够了,不需要多拿。弟弟也上初中了,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开学之后班级召开班会,班主任纪老师介绍我们两个新同学和大家认识。其实很多同学我们以前互相认识,学弟学妹变同学,总有些不适应。
除了同学的变化,还有课程的变化。从大三开始接本科,除了日常上本科大三的课程,还要补修本科行政管理大一大二的课程,一周有四个晚上都有三节大课。我们同年级升本的四位同学专门制作了个课程表,放到笔袋里,每天按照课表的日程到各个教室去上课。经常是上午比较政治学,下午微观经济学,晚上税法。上课时候老师总会问,社科那4个同学在吗?我们立刻举手。
有一次,我到其他系补听宏观经济学,走进教室第一排,刚把包放下,教室里立刻安静了。第一排同学小声说,老师好!我悄悄告诉他,不是老师,也是学生。
我有那么老吗?我仔细想了想,问题大约是出在包上,人家上课背书包,我背的是个外出上班的女包,市场打折买的,深蓝色。40岁的我背着都嫌老,当时我却认为那就是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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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学期,我几乎没出去打工,也没参加过任何社团活动。早在专科毕业班那年,就辞去了所有的社团职务,专心毕业,准备考试。从原来的身兼数职的满学校飞的学生,变成了天天坐在教室里学习的学生,那是一段难得的平淡时光。
每次下课回宿舍路过老猫宿舍,我就去呆一会。她在床上铺了一个超级厚的毛毯,我们喜欢躺在那里说悄悄话。偶尔也来点刺激的,比如买个猪蹄,喝罐啤酒,染个头发,看个《流星花园》,听听张信哲的歌。那年冬天,我竟然手痒的不行,在她宿舍给她织了一条围巾,让她戴着骑车出去干家教。
她教了一个韩国学生,是一个三个孩子的家庭主妇,自己是硕士学位,在家看孩子学汉语。一次老猫有事,让我去代课,我给讲了一课,发现中国话我突然都不会说了。回来之后老猫说,那个学生说还是让她去,我讲的她听不懂。我确实不是当老师的料,哪怕站马路上发传单,都没有面对学生时候紧张。
无数事实证明,让一个忙惯了的人闲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在2002年的冬天,当我看到布告栏里写学生处招学生兼职,我毫不犹豫去报名了。
报名需要面试和考试,学生处的老师说主要做一些文档整理,行政管理工作,我立刻告诉老师,自己是专业的,而且毕业过一次了,经验丰富。老师听到这个话楞了一下,后来听我解释才弄明白。
面试之后是考试,打字,排版,做表格。监考居然是我师弟,我都要惊呆了,一直不知道他在这工作。师弟正想给我放点水,从门外进来一个大个子男生,表情严肃,问都答完了吗?我赶紧飞速打字,排完版存盘跑了。
没过几天,通知我录取了。原来学生处是要统计一些数据,把历年领贫困补助的学生挑出来,算一下该减免多少住宿费。表格是ACCESS格式,我怕统计错了,复制了一份出来修改。
正在那里算数,那个大个子男生又来了。你咋把数据给修改了,错了你负责吗?我是复制的,没删原来的啊。
你居然会ACCESS,好了,这个最复杂的活就交给你,对了,你还跟老师说自己毕业过一次了,把老师顶够呛。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家伙,给我挑了一个最难的表格,一堆烂数字。当时我不争气的发烧了,可是为了完成工作,我每天还装没事人似的把表格录入完了。
我们这批临时工完成工作之后,听说学生处要留几个人长期打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学校里还有长期打工的地方,每个月给200左右的工资,比在外面风吹日晒舒服多了。
一直到期末考试,也没有接到录用通知。我觉得自己肯定是把老师得罪了,或者那个大个看我讨厌,总之学生处大约是去不了,还是好好学习,准备期末考试。
上课多,考试就多。期末复习压力大,尤其是税法这些财经类课程,根本不知道谁多谁少。幸亏记者团里的兄弟姐妹能人多,学注会的菊子给我讲了一个晚上的税法,我突然豁然开朗,比那个税法老师讲一个学期效果还好。
虽然明白了一些内容,可是考试之前我还是无比紧张,一大早坐在一层的教室里,临时抱佛脚。这个时候有人敲桌子,当当当。吓得我一机灵,谁呀,我没占你座啊!
我有那么吓人吗?我抬头一看,又是学生处那个大个子,穿着一灰褐色的抓绒卫衣,背着一个肩带到后屁股的黑色书包。
我马上要考试,吓死我了,打招呼不带吓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