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朋友-4

4.

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我的爷爷。

我在脑子里想象了无数次关于爷爷的形象。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老爷爷呢？满头白发是一定的，满脸皱纹更跑不掉……应该会像方宇的爷爷一样，笑呵呵的，慈祥和蔼的。

我又想起了方宇爷爷的那个装着小虫子的袋子，立刻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我的爷爷可不会养什么小虫子。

接着，我又想到了奶奶。奶奶和爷爷的关系，就应该和爸爸妈妈的关系一样。爸爸妈妈的性格虽然不同，但是他们很默契。爷爷奶奶应该也是一样的，奶奶那么温柔，脾气那么好，爷爷的脾气应该也不会差——

“你们就这么把这个小鬼留给我，然后就离开吗？”一把恶狠狠的声音从一间黑咕隆咚的平房里传出来。我站在平房门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接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慢慢向着我而来。我一边害怕着，一边在想，脚步声那么大，爷爷的脚一定也很大。

一个干瘦的老爷爷走出了黑咕隆咚的房间，站在了太阳底下，竖着两道灰白的眉毛，瞪着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爸爸。”爸爸站在我身旁，勉强地开口叫了一声。爷爷长长地“嗯”了一声后，直起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爷爷很高很高，像一根电线杆那么高——他那么高，脚一定长得很大。我充满期望地往爷爷的脚看去，却看见爷爷的脚缩在一双草鞋里，那双草鞋比爸爸的皮鞋还要小，爷爷的脚缩在里面，就像一颗小石子被放在了一个大鱼缸里。

我失望地抬起头，看着爷爷的脸，却欣喜地发现，爷爷的头发真的如我想象的那样，全部白了；爷爷脸上的皱纹也跟我想的那样，多到我开始去数，一时半会儿却数不清。

“不留下吃饭吗？”爷爷扭头去问爸爸。爸爸摇摇头，一边往停在院子外的车走去，一边说：“我要赶回家了，今天晚上的飞机。”说着向我挥了挥手，看到我也对着他挥手以后，又做了个鬼脸，这才离开。

我和爷爷站在一起，目送着爸爸的小车绝尘而去。半晌，我扭头对爷爷说：“爷爷，我饿了。”

爷爷也扭头，俯视着我。过了片刻，他问我：“你想吃什么？”

“大米饭。”

“还有呢？”

“红烧肉。”

爷爷皱了皱花白的眉头，脸上的皱纹也跟着变形。他尖着嗓子说：“没有红烧肉。”

我丧气地说道：“那应该有炸鸡腿吧？”

爷爷那花白的眉毛扬了上额头，又从额头垂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高高扬了上去，接着就固定在了额头上。他仍然尖着嗓子，说道：“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炸鸡腿！”

我更丧气地说道：“那有什么？”

爷爷瞪着我，良久，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想要吃饭，就得先干活！”

我一听，手脚就发软，脑袋就发晕。我耍赖地道：“我——不——要——干——活！”

爷爷高高扬起了拳头，眼见着就要把拳头砸落到我头上，我下意识地抱着头，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同时心里也开始后悔这么跟爷爷讲话。

爷爷放下了拳头，眉头又垂了下来。他转身朝屋子里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慢慢地说道：“不干活就没饭吃。”

我咬了咬牙，跺了跺腿，跟了上去。

“我要干活！”我喊。

“好。”屋子里很黑，从黑暗里，传来了爷爷的回答。

“我要吃饭！”我又喊。

爷爷忽然“啪”地开了灯，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听爷爷那边没动静，才鼓起勇气睁开眼睛。而当我看到屋里的摆设，顿时“哇”了出来。

房间里全是花。红的，紫的，蓝的，黄的，白的……这些花热热闹闹地堆在一起，朵朵都昂着头，摆着腰肢，此时正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爷爷向我招了招手，就向后院走去。我又看了眼屋里的花，这才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