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回 宣帝重用魏相丙吉 刘贺被诏封海昏侯｜大汉雄风｜通鉴演

汉宣帝元康二年，公元前64年，正月，大赦天下。

汉宣帝打算立皇后。当时，馆陶公主（汉武帝有个女儿也叫馆陶公主）刘施的母亲华倢伃、淮阳宪王刘钦的母亲张倢伃、楚孝王刘嚣的母亲卫倢伃都受到汉宣帝的宠爱。汉宣帝想立张倢伃为皇后，但一直没定下来。鉴于前皇后霍成君企图害死皇太子刘奭的教训，宣帝便挑选后宫中没有儿子且行为谨慎的人立为皇后。二月二十六日，汉宣帝立长陵人王倢伃为皇后，命她作为皇太子的母亲养育太子，封其父王奉光为邛成侯。新皇后不受宣帝宠爱，很少能见到皇上。

五月，汉宣帝颁布诏书：“刑狱，关系着万民的生命。过去，能使生者不抱怨，死者不怀恨，才可以称得上是称职的官吏。如今却不是这样。用诈使巧，乱用法律，畸轻畸重，不如实上奏，连朕无法了解真相，四方万民还能仰仗什么呢？二千石官员要督察属下，不得任用这样的人。有的官吏擅自征发徭役，过分装饰驿站，满足过往使者和官员，超越职权，违反规定，以博取赞誉。这就像踩在薄冰上等待太阳出来，岂不危险吗？现在不少地方受瘟疫之苦，朕十分怜悯，凡受灾重的郡、国，免除百姓今年的田租赋税。”汉宣帝在诏书上还说：“听说，古代天子的名字所用之字，一般采用民间都不常用的字，容易避讳，所以我改名为刘询。”汉宣帝原名刘病已。

匈奴的大臣们都认为：“车师国土地肥沃，靠近匈奴，如被汉朝得到，垦田积谷，必为我国之害，所以不能不将车师从汉朝手中夺过来。”于是多次派兵袭击在车师屯田的汉人。郑吉率领在渠犁屯田的汉朝兵卒七千余人前来援救，被匈奴围困。郑吉派人向汉宣帝报告，说：“车师距渠犁一千余里，在渠犁的汉军兵少，难以援救车师，希望能增派车师的屯田军队。”汉宣帝与后将军赵充国等商议，打算乘匈奴国力衰弱的机会，出兵袭击其西部地区，使其不能再骚扰西域各国。

丞相魏相上书汉宣帝劝阻说：“我听说，救乱诛暴，可以称之为义兵；兵行义，则称王于天下。受到敌人的侵略，不得已而应战，称为应兵，应兵也可以取得胜利。为了小的仇恨愤而出兵，称为忿兵，忿兵往往失败。贪图别国的土地、财富而起兵，称为贪兵，贪兵必为敌人所破。恃国家强大，人口众多，想在敌人面前显威，称为骄兵，骄兵必败。这五种情况，不仅仅是人事，实乃天道。近来，匈奴曾向我国表达善意，虏掠的百姓，很快就将他们送回，未曾侵略我国边境。虽与我国争着在车师屯田，我认为不足介意。现在听说各位将军打算兴兵攻入匈奴境内，恕我愚昧，不知出兵的名义何在？如今边境各郡都很困乏，百姓们父子共穿一件狗皮或羊皮衣服，靠野草野果充饥，他们还担心自己不能生存，怕是难以征调他们去打仗！《老子》说：‘军旅之后，必有凶年。’战争之后，必然会出现灾年，是说百姓们的愁苦之气伤害了天地间的阴阳和谐。出兵即使取得了胜利，也会有后患，恐怕从此产生灾害。如今各郡太守、各封国丞相多不称职，风俗不正，水旱灾害时有发生。今年，就有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妻子杀丈夫的共二百二十二人，我认为这种情况绝不是小事。现在朝臣不为此事担忧，却想发兵到遥远的蛮夷之地去报复细小的怨忿，恐怕正如孔子所说的‘吾恐季孙氏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汉宣帝接受了魏相的劝谏，只派长罗侯常惠率领张掖、酒泉的骑兵前往车师，接郑吉及其所率将士返回渠犁。汉宣帝又召正在焉耆的前车师太子军宿，立其为车师王；将车师国百姓全部迁徙到渠犁，将原车师国的故地让给匈奴。汉宣帝任命郑吉为卫司马，负责鄯善以西的南路地区的安全。

魏相喜欢阅读汉朝旧事和前人关于改革的奏章，多次整理汉朝建国以来推行的改革措施以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人的建议，奏请汉宣帝批准实行。魏相还让下属官员到郡、国出差，以及休假回来时，将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报告给他。如果有的地方出现逆贼或自然灾害，郡府不报告，魏相总是会奏报朝廷。魏相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协力辅佐朝政，汉宣帝对二人都很倚重。

丙吉为人深沉忠厚，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丙吉绝口不提汉宣帝以前的遭遇，以及自己以前对汉宣帝的恩惠，所以朝中无人知道他的功劳。正巧掖庭所属的一个名叫则的宫婢让自己的丈夫上书朝廷，陈述自己对皇帝曾有抚育之功，汉宣帝命掖庭令负责调查此事，宫婢就提到丙吉了解当时的情况。掖庭令将宫婢带到御史府来见丙吉，丙吉认识她，对她说：“你当年因为抚育皇曾孙照顾不周，我责打过你，你有什么功劳！只有渭城人胡组、淮阳人郭徵卿对皇曾孙有恩。”于是分别将胡组等人当年共同辛勤抚养的情况上奏汉宣帝。汉宣帝下诏寻访胡组、郭徵卿，但二人已经去世，子孙还在，都受到丰厚的赏赐。汉宣帝又下诏赦免则的官奴身份，使她成为平民，赐给她十万钱，并亲自召见，询问当时的情况，这才知道丙吉对自己有旧恩却一直不肯说，认为丙吉是大贤之人。

汉宣帝认为萧望之明经持重，很会分析问题，才能堪任丞相，打算详细考察他处理政务的能力，便又任命他为左冯翊。萧望之从少府降到地方任职，以为皇上对自己不满意，便上书请求因病辞职。汉宣帝知道后，派侍中成都侯金安上向萧望之传达自己的意思：“这样做都是为了考察你治理百姓的能力。你以前当平原太守的时间短，所以调你到三辅地区锻炼，并不是听到什么不利于你的议论。”于是萧望之立即去任职了。

少府是皇家机构，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战国时韩始设，秦汉沿置，其职掌主要分两方面：一是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和收藏地方贡献，以备宫廷之用；二是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的供给和服务。少府机构庞大，属官众多，超过掌理国家财政事务的机构和人员们实际需要。

左冯翊（píngyì)，冯是马跑得快的意思，翊是辅佐的意思，官名兼行政区名，汉代三辅之一。汉时将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称三辅，即把京师附近地区归三个地方官分别管理。秦以内史掌治京师，汉武帝时分置左、右内史。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将左内史更名为左冯翊，治所在长安，辖区相当于一个郡，职掌相当于郡太守。

当初，掖庭令张贺多次在其弟车骑将军张安世面前称赞皇曾孙的才干，以及一些与皇曾孙有关的奇异征兆。张安世总是不让他说，认为现在已经有年轻的皇上，不应称道皇曾孙。汉宣帝即位时，张贺已去世，汉宣帝对张安世说：“掖庭令当初称赞我，将军制止他，这是对的。”汉宣帝追念张贺对自己的恩惠，打算追封他为恩德侯，为他安排二百户人家守墓。张贺有个儿子早亡，收张安世的小儿子张彭祖为养子。张彭祖幼年时又曾与汉宣帝一起读书，所以汉宣帝打算封赏张彭祖，先赐他关内侯爵位。张安世对张贺封侯之事坚决辞谢，又请求减少为张贺守墓的户数，逐渐减至三十户。汉宣帝说：“我本是为掖庭令，并不是为将军你！”张安世这才罢休，不敢再说。

汉宣帝心中对原昌邑王刘贺很是忌惮，赐给山阳太守张敞诏书，命他严防盗贼，注意观察与刘贺交往的人，并命张敞不得将诏书公布出去。张敞于是一一奏报刘贺的起居行止，写明他被废黜后的情况，说：“原昌邑王肤色青黑，眼睛很小，鼻尖塌陷，胡须眉毛稀少，身材高大，肢体痿弱，行走不便。我曾经与他交谈，想观察他内心所想，便借用恶鸟引诱他说：‘昌邑猫头鹰很多。’原昌邑王说：‘是啊。以前我西至长安，没见到过猫头鹰；回来时，东行到济阳，才又听到猫头鹰叫。’我观察他的衣着、言语、跪拜、起立，就像一个痴人。我曾经对他说：‘令尊昌邑哀王的歌女张修等十人没有儿女，留守在哀王的墓地，请你放她们回家吧。’他听后说：‘宫女守墓，有病的不要医治，相互打架杀伤的也不应处罚，我想让她们早早死去。太守为什么要放她们走呢？’可见其天性喜好由乱而亡，到底不懂得什么叫作仁义。”于是汉宣帝知道刘贺不足忌惮。第二年三月，汉宣帝封刘贺为海昏侯。

刘贺的父亲是刘髆，汉武帝和宠妃李夫人（李广利的姐姐）之子。汉武帝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刘髆被封为昌邑王。汉武帝后元元年（公元前88年）正月，昌邑王刘髆去世，谥号哀王，史称昌邑哀王。刘髆死后，年仅五岁的刘贺袭爵，成为西汉第二位昌邑王。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6月5日，汉昭帝刘弗陵薨逝，时年二十一岁。因为汉昭帝没有子嗣，同年7月18日，大将军霍光征召刘贺主持丧礼，拥立为帝。刘贺被霍光扶立为皇帝后，因荒淫无度，在位27天即被废。汉宣帝继位后，刘贺被暂时幽禁于昌邑。汉宣帝封他为海昏侯，食邑四千户。海昏侯国形成。海昏侯国受封在海昏县境内，侯国遗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区北部。数年后，扬州刺史上奏称，刘贺与故太守卒史孙万世暗自来往，且对现状有不满之意。宣帝命令削减食邑三千户。经此打击，刘贺一病不起，不久愤懑而亡。年仅33岁。

2011年以来，国家对南昌海昏侯墓进行了发掘，出土大量文物。截至2015年11月，南昌西汉海昏侯墓已出土1万余件文物，其中，有数以千计的竹简和近百版木牍；整套乐器，包括两架编钟、一架编磬、琴、瑟、排箫、笙和众多的伎乐俑；两辆偶乐车与实用安车、轺车；大量错金银、包金、鎏金车马器、乐器和图案精美的漆器。发掘认为，海昏侯墓是我国目前发现的面积最大、保存最好、内涵最丰富的汉代侯国聚落遗址。数件出土文物创下了全国首例，对于复原西汉列侯葬制和园寝制度价值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