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鱼汤

哐当哐当～

火车来了，女儿拉着我站在长长的队伍里等待上车……

假期的原因，原本应该空荡荡的车厢里塞满了前往目的地的旅客。

我和女儿被挤到了角落里，举手无措间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女儿的手腕，女儿回头看了看我，一手抓着车把手，另一只手牢牢地牵住了我。

挤推片刻后，车门终于关上了，只是有人还在车门外，车上依旧推挤。

“轰”的一声，火车开了。

……

“妈，你想外婆吗？”

我抬头看着已经比我高出个头的女儿，“想。”

“妈妈也时常想妈妈。”

“外婆老了许多，”女儿红着眼眶说到，“也瘦了好多……”

“十年了，傻孩子，你外婆在的话应该快80岁了，当然会老。”

“人老了就会瘦。”

“她时常来我梦里，我想她，妈妈。”

“怎么就不来我梦里呢，也让我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外婆她过得很好……”说完话，女儿别过脸，探出窗外去。

她在说谎，她是我女儿。

她过得不好，我是她女儿。

十年前，母亲突然中了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那时候因为经济条件不好，母亲并没得到好好的治疗就被送回了老家，这始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生活依旧继续，这根“刺”也只是偶尔才会隐隐作痛。

母亲在世的时候，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家里来客人了，她就一个人拉着一把椅子坐在人群外，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偶尔被逗笑了，就一个人咯咯地笑起来。谁要是说话了，她就认认真真看着那个人，并示意她有在听你讲话。在她这里，没人会被忽视，回望你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暖。

那时候母亲喜欢喝鱼汤，她说鱼汤有营养，要是煮得又稠又白的最好。弟媳有时候个把月没熬的话，她就会偷偷地跟我念叨，“想喝口鱼汤”，这时我就会一脸不以为然，“年轻人工作忙，她给煮什么你就吃什么。”

最后还不忘叮嘱到，“年轻人给煮的东西喜欢的你就多吃一点，不喜欢的就少吃一点，别总唠叨。”

这样的对话不止一遍，但每次都以母亲低头沉默结束。

即便这样，每次去看她时，她还是会不厌其烦地跟我说到，“想喝口鱼汤。”

她只是喜欢而已，而我也总是听不懂。

我自以为明事理的劝解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如此的懊悔。一口鱼汤，哪来那么多道理，母亲活了大半辈子，她又怎么会不懂得我讲的每一句话。

母亲中风的前几天拎着一袋蕃薯到家里来坐，一进门就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些蕃薯是给你们‘翻新’用的，以后就去过新的生活吧！”

母亲知道那几年我的生活也并不容易，几个孩子要上学，靠着我们夫妻俩做点手工活，日子拮据得很。

母亲的话，我一如既往地没当回事，接过她手里的蕃薯，我便继续手上的活。

只是，我没想到几天后，我就接到母亲倒下的消息。母亲当时是否早有预感，我也无从而知。

我是母亲的小女儿，从小不像大姐那样听话懂事，总是跟她顶嘴，但她总爱念叨我，无论我买什么衣服给她，她也总是美滋滋地穿在身上。最后在离开时，也是等到我踏进门的那一刻才闭上眼睛的。

后来，我也喜欢上了那口鱼汤，但孩子们总不乐意我煮。

他们说我吃鱼总是不小心，有次因为鱼刺卡住了喉咙被送到了医院，把几个孩子吓得满头是汗。之后他们就一而再地劝止我喝鱼汤。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已经戒不掉这口鱼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