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多疯狂?看看他们的死亡
一个问题不得不引人深思——
发生于上周。
一个热爱音乐,富有才华,年仅27岁的生命,就此陨落。
遗书更是留下了“一点点啃噬着我的抑郁,最终将我吞噬。”令人惊愕的语句。
自杀一直是娱乐圈的顽疾,从阮玲玉到张国荣,再到近年的罗宾·威廉姆斯、乔任梁、查斯特·贝宁顿……
韩国娱乐圈更是重灾区。
据不完全统计,近10年,就有超30位娱乐圈人士以自杀结束生命。
触目惊心。
在Sir看来,这不是一串无表情的数字,这串数字只是韩国无人性“造星模式”的余震。
如果说死亡是娱乐圈流脓的疮疤,那人们长期选择性无视的下流和肮脏,才是病毒培育的温床。
是谁许给了这班年轻人一条条光明的路,又一条条堵死,逼得他们无路可走?
原因不是几句话可以说清楚。
但Sir仍想抛砖引玉地谈谈,于韩国,于中国,甚至于每个年轻人,醒醒脑。
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韩国想出道,要嘛就当练习生,要嘛就读艺术院校。
我们现在看到的大多数韩国偶像团体的形成,包括天团Super Junior、EXO、BigBang、少女时代等,都离不开练习生制度。
练习生就是为了成为艺人而接受专业培训的人。
练习生生涯平均长达2到4年,淘汰率高达800:1。短的可能几个月就能出道,长的超过10年。
比如,BigBang的G-Dragon就花了11年才站上舞台,练习生生涯最长的G.Soul,“练”了15年才正式出道。
成为练习生后,每天基本舞蹈唱歌高强度训练不在话下,除此之外,还有仪态、礼节、语言、艺能、演技等各种课程,一天十几个小时泡在练习室是常态。
不苦练,你连站上舞台的资格都没有。
放学了就直接到地下室的二号练唱室,关上灯,锁上门,不停地练习个六个小时后再回家,当时也没有好好吃饭。
SHINee 钟铉
高强度练习下,还必须控制饮食,每日摄入的卡路里数都有规定要求,偷吃外卖被罚被淘汰的不在少数。
哦,别忘了,长得不够好看的还得按要求整容。
经纪公司会以周、月、半年为周期进行淘汰筛选,表现突出的会考虑出道。
注意,是考虑。
在这种制度下,不达标被遣退,熬不过自愿放弃,甚至辗转多家公司仍没法出道,出道前被临时换掉的练习生,比比皆是。
演员也一样,韩国几乎每所综合院校都设有演艺相关科系,每年各大学电影戏剧专业的毕业生就有上千人,但转行的,起码有一半。
努力了不一定能出道,出道了不一定能红,红了不一定能持久。
要知道,韩国有上千家经纪公司每天轮流“造星”,随便点开一个歌唱类综艺节目什么《Super Star K》《Producer101》《Show Me the Money》,多的是做着明星梦的少男少女。
2007年至今,韩国出道的偶像团体高达436组,能留下来的,寥寥可数。
今天你站上顶峰,明天就可能被踢下来。
在如此激烈的竞争环境中,苦苦努力却不见前路的迷茫,梦想与现实的落差,登顶后战战兢兢的恐慌,红过却跌落的失落,都是明星们路上一个个必须攻破的梦魇。
在三十多位自杀的韩国明星之中,就有三分之一,因为这几种原因走上绝路。
没有尽头的剥削
除了竞争激烈,压力巨大,经济问题也是另一个重要原因。
经纪公司投资的是金钱,艺人投资的是青春,我们的想法就是把一块本来只有20块钱的手表,以1万块钱卖出去。
经纪公司SidusHQ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经纪人并不掩饰生意人的贪婪。
是的,造星就是一门不折不扣的生意,经纪公司投入大量资本培训艺人,他们出道当然要收回成本,这就产生了长期合约和合约分成的问题。
不少经纪公司都会和艺人在出道前签署“不平等”合约,一签就是十年或以上。
收入公司按比例分成,一般都是公司和明星7:3分,最严苛的有到9:1,可以说和卖身契无异。
毁约的话,需要支付巨额毁约金,甚至还面临无法在圈内生存下去的可能(因为没人敢签)。
换而言之,得先把公司培养你的钱还完,才开始赚自己的钱,所以一般来说,新人时期基本等于没收入。
为了改善这种拮据的状况,明星往往负担超时超量的工作。
吴亦凡和鹿晗不惜和公司对簿公堂回国发展,矛盾点也在于不满公司限制艺人个人发展,收入分配严重不公和无视艺人身体健康。
长期累积的剥削导致控诉新闻时常出现:
演员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果说偶像歌手还会有公司提供衣食住行,对演员来说,没工作就等于没收入,有工作可能也不够维持日常生活。
揭露韩国娱乐圈现状的电视剧《明星伙伴》就有这么一段,主角遇到以前一起在剧团工作的演员,曾经雄心壮志地要成为下一个宋康昊的他,在代客停车:
这不是混不了饭吃吗
我老婆怀孕了,总得挣点生活费吧
我们已经三十多岁了
要是觉得没希望,放弃也是一种办法
就算是红遍亚洲的“都教授”金秀贤,出道五年都还是租房,直到《来自星星的你》以后,才买到第一套房。
连明星都这样了,从业人员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2011年就曾发生过一位年仅32岁的女剧作家饿死在自己家中的悲剧。
去年10月,tvN电视剧《独酌男女》的副导演刚入行一年不到,就选择结束自己生命。
遗书写到:“每天被迫工作超过20小时,让人睡两三个小时便又重新回到摄影现场变身为劳动者,为了制作出我们想要的最终作品,催促已经疲惫不已的劳动者们不断工作。我无法再在如此受到藐视的生活中坚持下去了。”
当然不能把锅都甩给经纪公司。
娱乐圈近乎赌博式的成名方式,让绝大部分投入都可能白白流失,好不容易火一个,当然要想尽办法榨干。
榨干。
没错,就是榨干。
没有尺度的交易
先看一组数据。
2010年韩国国家人权委员会对于女性艺人人权侵犯事态调查。
女艺人中45.3%回答曾被要求陪酒
女艺人中62.8%回答曾被节目关联者或社会有势力者要求进行性接待
这一段其实出自2010年的电影《玩物》。
电影讲述女演员郑智熙自杀后,热血记者找寻死亡真相,发现女演员不仅被逼拍摄剧本上没有的强暴戏份,还长时间为达官贵人提供性接待。
由于涉及的权力范围广泛,受到多方压力阻挠,搜查寸步难行,最终正义没有获得伸张,事件不了了之。
必须承认,这部电影本身拍得不怎么样。
它触目惊心的地方更在于,里面的故事,都是真的。
该片女演员原型,正是2009年自杀的女演员张紫妍。
张紫妍死时留下了50封、230页的遗书。
遗书透露,2005年至2009年,她在经纪公司逼迫下,向大企业、金融机构高层人士、演艺企划公司负责人、新闻媒体高级主管等31名男性,先后提供了上百次性接待服务,其中一次更与4个男人同床。
每当换穿新衣服时,就是必须跟新男人陪酒陪睡的日子。
一旦拒绝,经纪公司社长就拳打脚踢。
连父亲忌日都被逼陪睡。
冲着明星去的张紫妍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性奴,最终,以死亡摆脱娱乐圈。
更令人愤怒的是,当时法院认为她已经过世,证据不足,无法对逼迫她陪睡的公司社长定罪。
直到5年后,法院才推翻判决,判公司社长罚款2400万韩元(14万人民币)。
14万人民币?呵呵。
事件发生后,韩国国会曾推动“张紫妍法案”,以保障艺人的权益。要求经纪公司在与艺人签订工作合同时,必须先要将合同上报给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长官进行审批。
但,立法就能改变吗?
2015年,某男演员拍摄电影途中在没有协议的情况下,撕掉女演员内衣并将手放进女演员裤子里触碰敏感部位,以强奸嫌疑被起诉,今年才得以判刑。
同样在今年,著名导演金基德就被控告殴打并强迫女演员拍床戏。
韦恩斯坦事件轰动全球之前,韩国推特上就出现#电影界_我_性暴力 标签的话题,受到性侵害的演艺界人士纷纷站出来控诉圈内的潜规则。
数量多到让人难以置信。
电影杂志《CINE21》曾制作特别专题,请来多位女性导演、演员、制作公司负责人等对谈韩娱圈的女性艺人人权侵犯的事态。
事实就是,在韩国男权至上的传统思维里,拥有制作影视作品的“权力”者们,用出演的机会随意使唤女演员和女性工作人员,并对其性猥亵的事例仍频繁地发生。
8年了,本质没有改变。
李恩珠、郑多彬、郑雅律、朴慧尚……为什么自杀?
一个个沉痛而无解的问题。
没有真相的键盘
最后的这个原因,近几年越来越严重。
凶手就在我们当中。
2008年10月,曾出演《星梦奇缘》的韩剧天后崔真实上吊自杀。
她死前备受谣言困扰。
——传安在焕自杀是因为欠了她(崔真实)25亿韩元的高利贷。
谣言不断发酵、传播,加上离婚影响,最终导致崔真实不堪重负,选择死亡。
事实上,崔真实出席安在焕葬礼时,才得知他欠债的消息。
崔真实自杀后,韩国再一次立法,强制执行网络实名制,但仍无法阻止键盘侠队伍的日益壮大。
现在在韩网,随便点开一篇明星新闻,都不难在评论里找到对明星的恶意攻击。
(我们的微博不也是)。
要说Sir近年来印象最深的网络暴力,有两起。
Tablo的学历事件和“狗焕”柳俊烈的ilbe事件。
Tablo是韩国实力派Hip-Hop组合Epik High队长兼主唱,被称为Rap界的吟游诗人。
音乐实力一流,还是100%学霸。
他以三年半时间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取得英语文学的学士学位和创意写作的硕士学位,还绩点满分(GPA 4.0)。
但因为当时韩国掀起“假学历丑闻”的风波,首尔美术馆馆长伪造耶鲁大学博士学位,舆论处于怒不可遏的状态。
见一个怀疑一个。
Tablo也因此被质疑学历真伪。
他和家人朋友按照网友要求出示了毕业证、毕业照和成绩证明书,连斯坦福大学都官方出面作证。
你无法说服一群狂热的暴徒。
部分韩国网民始终不相信,甚至设立网站攻击Tablo。
事件持续三年,期间Tablo没工作,女儿Haru刚出生,一家人连出门吃饭都会遭到辱骂。
他父母的住处遭到公开后,更不断受到攻击和骚扰,父亲也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去世。
因为我让我周围的人也很辛苦,“收到诅咒了”的想法也有过,甚至产生了“如果没有我这个人的话是不是对我周围的人更有帮助”的想法。
节目《强心脏》上首次谈及学历事件的影响
这事的结局是——
最后警察证明了Tablo学历的真实性,法院对造谣网民判刑,连当时的总统李明博都出来指责网络暴力问题。
但,三年来Tablo受到的伤害和折磨,谁来弥补?怎么弥补?
电影《社交恐惧症》曾拍出这种杀人不见血的的韩国键盘侠生态。
脸带微笑,低头啪啪啪,留下成吨恶言后,一脸自豪。
更甚者,人肉搜查,跑到人家家门口现场直播……
讽刺的是,电影中扮演加害者之一,直播DJ角色的“狗焕”柳俊烈,在现实中也是被污蔑的苦主。
《请回答1988》走红以后,“狗焕”过去在ins上的照片被挖出。
旋转了九十度,趴在地上的这张,写的是:帮妈妈跑腿买豆腐的路上 (엄마 두부 심부름 가는 길)。
明明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玩笑照片,网友却抓住了“悬崖”和“豆腐”两个词,质疑他在讽刺自杀身亡的韩国前总统卢武铉,并认为他是韩国极端右翼网站ilbe的成员。
因为卢武铉的死因,是跳崖头部重伤所致,而韩语的头部(두부)和豆腐(두부)同音同字,“悬崖”和“豆腐”两个词,是ilbe用来讽刺卢武铉的词语。
这么傻缺的理由也有人信。
求解释和辱骂的网民潮水般涌进各大新闻网站、公司和他的ins。
更有网民盗用柳俊烈的E-mail加入ilbe网站,污蔑他是ilbe成员,意图将事件推向更无法控制的乱局。
最终公司和他本人都出面澄清,圈内朋友纷纷站出来证明,柳俊烈并非ilbe成员,从未有过跟ilbe相关的思想,公司也采取对造谣网民提起诉讼的措施。
直到翻出他曾在电影网站,给以卢武铉为原型的电影《辩护人》打满分的过去,舆论风向才得以改观。
但时至今日,仍然有人认为,他是ilbe成员。
在互联网的世界,孩子们做出无力的行为,陷入了阴谋论。所有人都不去思考,只要大家想法一致就ok。
他们并不是因为你有问题才攻击你,而是你受到了攻击你就是有问题的。
我们生活在一个一切都会被迅速传播的时代,不幸的是,那不好的会传得更快,会被记住更久。这就是现实版的《社交恐惧症》。
这是电影《社交恐惧症》导演洪锡宰在声援柳俊烈时写下的话。
<演员柳俊烈ilbe疑惑,面对非难的澄清文章>
无中生有的谣言,对受害者的名誉造成损害,对精神的折磨,更不可估量。
当网民躲在屏幕后面,无凭无据地血口喷人时,有没有想过读到的那个Ta,是什么表情?
电影拍出过。
这是受害者自杀前最后的表情。
愤怒、恐惧、绝望。
拔掉网线,走向死亡。
近十年里,自杀的韩国明星,80%因为抑郁症。
粉丝“要求”明星日趋完美,这样才能成为希望的灯塔。
灯塔又是网络暴力集中攻击的目标。
一边造神,一边灭神。
谁也不可能像过去持续火上几十年。
明星某种程度已跟天赋、个性断绝关系,而成为可被批量生产的产品。
一边呼唤个性,一边标准化个性。
长相、才能、行为,包括情绪,都能被嵌进某一个能收割流量的模板里。
谁残了,谁坏了,谁走了,马上就能找到一个替代品。
一边怀念,一边消费怀念。
这真是一场盛大的,不可逆转的,把人异化成人偶的狂欢。
Sir不禁想起卡夫卡《变形记》第一句——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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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库布里没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