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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优选C】老天就是个烂编剧

2020-09-09  本文已影响0人  sunny烨儿
林柳青儿会员扶持计划

【题记】

当看到七公子小刀的征文——乱炖人生,我就很想将这个故事写出来。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的身边。

一个人的一生肯定要经历许多磨难,有人相信这是命中注定的,但我相信这是老天安排的。

(一)

今晨,看见他站在阳台吐着烟圈。消瘦的身影萦绕在一圈一圈弥漫开来的烟圈里,显得格外孤独、落寞。

他,我称之为三叔,是我先生的父亲。她,我称之为阿三,是我先生的母亲。

我们家乡人称呼父母是按父母在家族的排行大小来称呼的,例如大叔、大婶,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如此类推。

我老爷六个兄弟,他排行第三,因此,我们称家婆为“阿三婶”,叫得多了就将那个“婶”字省略去了。

她的子女都是这样称呼她。

三叔比阿三大两岁,都是迟暮的老人。属龙的他气宇轩昂,温文尔雅;属马的她性情急燥,固执且易怒。

别人说,在婚姻的殿堂里,爱就是夫妻俩性格的互补,爱就是相貌的几分相似,爱就是行为的相互模仿。

他们一个瘦弱,一个肥胖,在相貌上并没有几分相似。他们在婚姻的殿堂里患难与共,走过了蓝宝石,准备迎来金婚。

二十年前,阿三患上子宫瘤,为了生存,迫于无奈切除了子宫。

有时候与她闲话家常,她的眼里总是透着亮光,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切除了子宫的她特别虚弱,三叔为了给她养好身体,隔三差五就炖营养品给她吃。什么也舍不得让她做,宁愿自己顶着烈日炎炎在鱼塘忙前忙后,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这是我嫁过来之前的事情,我嫁过来之后,经常看到这一幕。

肥胖的她因有大肚腩,弯不下腰。于是,他就充当了她的理甲师。

她舒舒服服地葛优躺,把脚丫子放在板凳上,边看电视,边吃东西,悠闲自得;

而他,屈着身子,半蹲在地上,眼露深情,用苍老的一只手轻轻地握着她的脚掌,另一只手娴熟地操着剪指钳,耐心地将一只只指甲轻轻修剪掉。

每看到这么温馨的画面,我总是笑着说:“在撒狗粮呢,还是夕阳红好嘞。”

他们全然不顾我的笑话,继续卿卿我我,眉目传情,像极了一对初恋的小男女。

恩爱,便是如此,在细枝末节中不经意便流露,羡艳了他人。

(二)

二零一三年,老天爷再次做了回编剧,将魔爪伸向她。

阿三患上了乳腺癌。

患上乳腺癌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病就是癌症。

那个时候,全家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手术的前一晚,主刀医生说,若然检查结果是恶性的话,就建议将整个乳房切除。

待到手术那天,所有亲人都聚在手术室门外,一扇门将她与亲人隔开。

那次手术用了八个多小时。焦虑,笼罩着所有的亲人,我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踱来踱去。

医生将活检结果告诉我们,肿瘤是恶性的,他建议做全乳切除手术。年轻的亲人们都赞同这个建议,唯独三叔与阿三的兄弟不赞同。

三叔说:“如果做全切,她便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她会独自陷入死胡同,到时候,或许病情会恶化得更快。”

他还说:“人,通常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吓死的。”

理智、淡定、从容、坚决如他,瞬间没有了以往的温文尔雅,优柔寡断。

这个样子的三叔,认识他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所有的一切,全为了她,考虑到她会怕,她会独自走进死胡同,怕她会放弃往后的一切治疗。

也只有深爱着她,才能面对恶梦袭击时,表现得如此坚强与果断。

后来,当然没有做乳房的全切,只是将肿瘤切除了。

我们大家都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她,肿瘤是良性的,如果要根治的话必须要进行化疗和放疗。

所有亲人像对待孩子一样,哄着她,骗着她。

可怜的她,是一个文盲。

爱,就是这么伟大。化疗和放疗的痛苦,需要亲人们给予厚厚的爱来缓解,她在痛苦的边缘里徘徊。爱,把她在死神手里一次次地拉了回来。

想起那年的日子,灰暗蔓延,痛苦充斥着呼吸的空气,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有苦的味道。

每次打化疗针,她都吐,都吃不下饭,都睡不了觉,甚至全身酸痛,连路也走不了,需要人挽扶着,脾气变得异常暴躁。

但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结果是良性的,只有坚持做完化疗、放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对她说,好日子还在后头,将来还要抱孙子呢。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或许,是她真的没有心理负担,因此每次化疗、放疗都能够顺利完成。

在家人的悉心照顾下,她的身体逐渐康复,快乐地渡过了四年。

善意的谎言,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在迷雾里看到一丝丝亮光,可以让一个人安静从容地走出困境,继续活下去。

(三)

提起那段日子,阿三说,感觉每晚睡去,都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是,每天清晨,三叔准时起床,轻拍她的脸,抚醒了她的眼睛及身体里各个努力生长的细胞。

由那时起,本来就患有高血压的她得了后遗症——糖尿病。

于是,又像电影般,感动的场面,一幕幕上演。

每天早、晚饭前,我都说:“准备开饭喽!”

然后,他们就像小学生听到老师的呼唤一般,相继走进卧室。

他首先调好胰岛素的剂量,然后一手拿着消毒棉签,一手拿着刚刚消毒完的针,笑意盈盈地调侃:

“今晚打左手臂,放松!要对老师傅的技术有信心。”

拿起消毒棉在她左手臂上轻轻一扫,随着她一笑之际,针液已然轻松注入,动作娴熟而快速。

然后,他也不忘给自己扎一针。因为他也是糖尿病患者,患病比她还早。本来,之前是我帮他注射针液的,随着我怀孕开始,他习惯了自己帮自己注液。

每天如此。

相濡以沫,或许都是这般吧。爱她,便轻轻地给她必须的一针,因为生命的需要。

我相信,很多夫妻都做不到这个程度。彼此互相扶持着,带着有点佝偻的背影一起走过春夏秋冬……

(四)

天意弄人,硬要作个诠释的话,这“弄人”的程度已经算是淋漓尽至了。

厄运再次降临到阿三身上。

二零一八年四月,她因为便血,被检查出癌症复发转移至大肠。

肠癌,又一个恐怖的医学名词。就这样,令刚刚看到黎明的一家,再次蒙上阴影。痛苦,再次笼罩着蔓延着。

再次的迫不得已,勇敢的她又躺上了手术台。

在打麻醉之前,三叔拉着她的手。她对他说:

“若然,这次熬不过去,你要好好保重,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多活几年,代替我,看着孩子们,看着孙儿长大成人。”

在手术门外,他用粗糙苍老的双手,紧握着她的手,用力的程度,仿佛要将她拉进自己的身体般,久久不愿分开。

他再次在手术室门口老泪纵横。一个老男人,有泪不轻弹,但此刻,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的面子,任由泪水奔涌而出。

或许是他的爱感动了上天,手术很成功。术后的一个月,开始了一月两次的化疗,这回不需要做放疗。国庆节之前,她顺利地完成了八次化疗。

每次到广州化疗,都是他亲自陪伴,悉心照料。阿三说,别人都羡慕她有个好男人,老年相伴才弥足珍贵。

说这话时,幸福,从她的眉宇间透出……

许是医学较几年前发达,化疗并没有之前的痛苦,头发没掉,胃口也还可以。每次回家,我都精心准备好菜肴、炖汤,让她身体尽快能康复。

谈癌色变的年代,仿佛并没有那么可怕。最重要的是身边有一群深爱之人陪伴着,一起经历痛苦、一起对抗着恶魔。

每每看到相互挽扶着蹒跚前行的老人,我心里都难受。因为,总有一方会撒手归天,先离去。然后,在天堂,慢慢地,静静地等待着另一方的到来,再携手同行。

(五)

回忆再次瞬间铺来……

“生命的尽头”这几个字总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怎么也挥之不去。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和各种针液的味道,刺鼻的气味让人心情莫名地烦燥起来。

看着那双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双手,如老树皮一般,毫无生气,上面还扎着一枚几厘米长的针头。那一滴滴的针液缓缓自乳白色的管道里流淌而下,一滴,一滴,滴答着,慢慢融入生命的血液里。

我们能再次从死神手里抢回她的这条命,总该是值得庆幸的。

这又是二零一九年十月底发生的事情。

或许,说得确切点,它不是十月发生的,它是更久以前,久远得不知该从何说起。它是一只一直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魔怪,它一直等待着机遇,一直等待着突破口……它要冲出禁锢的牢笼……

那天清晨,我如往常一样早早送儿子去上学,然后买菜回家,预约煲汤,洗净弄好蒸煮的菜,方便她煮。

看见阿三还躺在床上睡觉。我轻轻上前,说道:

“我到小市办证,已经煲了汤,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办完回家,若是我中午还没回,您先行煮饭吃吧。”

“嗯,好的。我再睡一会儿,待会再出去走走。”

往常都这样,她吃过早餐之后回房间小憇一会再到小区找三姑六婆聊会天。我看她依然躺在床上,便告辞,迅速驾着小电车出发。

帮小电动车领个牌,办个车证,也得花两三天的时间。昨天去验了车,今天去上牌,明天去领证。

刚来到中队,人不是一般的多,混乱、拥挤。我领了号等待叫号。

(六)

在喧闹中手机响了起来,是先生的来电。

“你现在哪?”

“我在小市帮车上牌领证呢。”

“阿三不舒服,又呕吐了。你马上回家吧。”

先生外出到邻县办事。听得出他的声音颇为焦急。

“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呀。”我说。

先生说:“六叔给我来电,说九楼阿婆发现的,她问阿三为什么还没到楼下聊天,所以致电找她,得知她不舒服。”

“我正在回来的路上,但车程大约要一个小时。老爸现已赶回去。”先生又补充道。

六叔是我老爷的亲弟弟,我们都同住一个小区。除了他,还有先生的堂哥也同住在这里。所谓亲近,亲近,就是这样子,亲人们近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亲情更浓厚。

我的心莫名地不安起来。马上拨打家婆电话,第一二次都在通话中,再拨,好不容易接通了,传来了一把虚弱的声音。我问:

“阿三,您怎么了?”

“头晕,呕吐了。全身无力……”

这下坏了,可能又发作了。一个念头瞬间窜进我的脑海。

“您先不要动,坐好。六叔、六婶在吗?”

“他们都在。”

“您别怕,我们很快就回来。”

从小市回清城,途经一座北江大桥。我驾着小电动车,飞驰在车水马龙中。心怦怦地急促乱跳起来,心慌意乱,担心、害怕。想起去年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与弟飞驰在路上的情形,泪水不自觉地涌出……

(七)

心越焦急,便觉得等红绿灯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整个途中等了六七个红绿灯,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终于回到小区,遥遥看到一辆救护车停在楼下。

当我跑进家门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场面十分混乱,呕吐物呛鼻。

阿三瘫坐在沙发上正在猛地抽搐,一名医生用手压着她的胸口,一个护士用双手按着她的头部。

三叔蹲在地上死死按住她的手脚,六叔和六婶还有九楼阿母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但帮不上忙,可以看得出他们也十分惊慌。

阿三的眼睛突兀地怒睁着,目光撇向一边,嘴巴也歪了,呕吐物自歪的一角流出来。

我吓呆了,但潜意识告诉我,必须要勇敢一点,于是跑上前去用力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我对她说:

“别怕!别怕!我们送您到医院。”

她似乎听到了,但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很明显,她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

医生一边采取急救措施,一边询问她的病史。

三叔眼睛也浸着泪水。他说:

“今年四月发现患了脑瘤,已经错过了微创的机会,八月份到广州做了脑部的放疗。”

“那腹部的这道疤痕是怎么回事?”

医生给她作简单检查时发现腹部有一条长长的刀痕。

“去年做了肠道切除手术,也是肿瘤,同样做了化疗。”

“……”

医生那张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众人手忙脚乱地合力将她抬上救护车。在到达医院的途中,救护车冲了一次红灯,扬长而去。

刚到达医院时,她又一次抽搐。看到那双惊恐的眼睛,我莫名地害怕。很快,她被医护人员围在一起,我知道,这是抢救。

出现在我眼前的情景,它并非电视里那些有条不紊的情节。它是慌乱的,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有那一双双眼睛,可以看得出他们在交流,在拼搏,在努力抢着一条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短短的十几分钟感觉那么漫长。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了医生和护士。

当针水在血液里静静地流淌着,阿三逐渐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鼻嚊声微微响起,我们知道,她顺利地抢过了鬼门关。

后来,经历了十多天,阿三逐渐康复出院。

(八)

有一天傍晚时分,斜阳西下,微风轻拂,一缕缕夕阳轻柔地洒落在大地。

她突然问我:

“是否我的脑壳里长了一颗东西?”

我觉得很惊讶,然后立刻故作慌张地看着她的秃头反问道: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她笑道:“是不是我的头里面长了一个肿瘤呀?”

我笑了:“哪有呢?听谁说的?如果长了一个瘤,您还能如现在这般行动自如?还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么?根本没有的事!”

她放心地笑了……

我听过这么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一个女人,患鼻咽癌时五十多岁,只动过一次手术,没做过化疗,也没做过放疗,平时都是由子女到赤脚医生那里弄一些中药调理。

十几年之后,她七十多岁了,突然有一天,在家里边看电视边睡着了,从始再没醒来。走得如此安详,如此宁静。她离去后,其家人才对亲戚朋友说出真相。”

因此,病人的心态真的很重要。有时候,人,并非都是因病痛折磨而死,心理压力占绝大部分的因素。

我们都说,那个人是幸福的。没有经历放化疗的折磨,没有经历心理煎熬的痛苦。直到生命最后的一刻,也是如此安详。

欺骗,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那么就继续骗下去。我想,骗了这么多年,可不能穿帮……

(九)

我们苦心维护的谎言,最终还是没有敌过老天这个烂编剧。

今年三月初,阿三又被检查到乳腺癌。以前是右乳,这次是左乳。

在我们清远市人民医院住院一段时间,医生不敢帮她动这个手术。于是,到广州肿瘤医院进行了左乳全切,因为她是糖尿病患者,伤口很难痊愈。

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身体逐渐康复,在三叔的陪伴下,每天清晨到小区楼下散散步。

虽然刀伤还没痊愈,但是街坊邻里都说她气色相当好,神采奕奕的。她自己也说,比起手术刚回来时重了好几斤。看着她这样,我们全家人都深感安慰。

可是,没想到的是,就在十二天之前,阿三又突发脑溢血入院,马上做了开颅手术,至今仍然躺在ICU,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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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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