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卿锁》】（1）
“Who are you?”
黎明咬破夜的嘴唇，大片大片的红鲜艳的刺激着她的视网膜，令她不得不去注视那诡靡至极的美景。
像是什么撞击到自己的心里，她那双似乎没有焦距的眼里闪出光芒，忽闪忽灭。随即娴熟地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按下快门，然后定格。
她这是她的习惯，用相机记录一切的事物。
大概是因为安吧，那个心灵敏感且美好的女子。她在养花时总会在花儿开的最美之时将它们剪掉。她说过，所有美好的都会消失，与其看着它们衰败，不如在它们最完美的时候剪掉。因为它们的生命就停在了那一刻。
与自己何其相似。
“叮铃铃……”
“……上课了，”她呆呆地怔在原地，举着相机的手有些僵硬。“啊啊啊啊，第一天到就要迟到！”
早晨的空气一般是极好的，甜蜜蜜的味道沁人心脾。
“同学们，让我们翻到十二课……”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正打算讲课，却被一道女声脆生生的打断：
“报告！”
“进来……你就是今天的新生？”老班推了推眼镜框。
“对不起老师，今天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她站在那里，语气委婉，轻声回答。语罢还朝着老班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一对可爱的梨窝。
“哦。没事，快进来吧。”老班见此再没多说什么，心里却默默为女孩留下好影响。很清秀听话的女孩子呢。
“谢谢老师。”她又娉娉婷婷地朝老班一笑。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一位同学，我们来有请她做自我介绍。”
“我是染伊。”
她施施然站在那里，可爱的小梨窝入隐若若隐若现。
“恩……你有什么爱好啊特长之类的吗，说出来以后好与大家交流啊。”老班等了半天却发现女孩说的只有这一句话，以为是女孩太过于腼腆，于是赶紧打着圆场。
“摄影……我喜欢摄影。”
摄影？
她喜欢摄影？
位于倒数第二排的甘郁皱了皱眉。他能清楚的看见女孩说到摄影时眼里的那一刹很微妙的东西。恩。就好像那是她的信仰一样。
“咳咳。那以后有同学喜欢摄影的，可以和染伊一起讨论哦。”老班眯了眯眼，“染伊，你接下来就坐苏想的旁边吧。”
“！”正处于沉思深处的甘郁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把下巴从手上摔下去。坐苏想旁边？那不就是他前面的左边嘛！
“她要做我旁边耶！”与此同时，被点到名的苏想同学像一只小兔子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看见周围的人都把她盯着，小脸刷的就红了，又悄悄地坐下来，可脸上还是难掩喜色。
染伊看着高兴的苏想，纳闷，有那么高兴么？不过她不知道，她的嘴角早已被苏想的笑容所牵起。
“你好，我是染伊，你呢？”
“伊伊你好，我是苏想，你可以叫我小想！”苏想羞涩地染伊展开一个微笑，望向染伊时，不免一怔。
眼前的少女，一双水汪汪的秋波，比常人更加纯黑的瞳子有些干净得过分，弯弯柳叶儿眉，一头简约的短发不带刘海。她的嘴唇有些特别，上唇微微翘起，给人的印象就好像是小女孩吃不到糖而嘟嘴，婉约中不失一份俏皮。
她有一颗泪痣。长在左眼角下的泪痣。
“怎么了？”染伊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把手放在她面前摇了摇。
“……没事，只是觉得你太漂亮了。”苏想看着那一双修长的葱指，忍不住感叹“伊伊，你的手也好漂亮。”
“这是我妈妈从小一直保护的，”染伊看了看自己的手，笑容有些恍惚。“她说弹钢琴的女孩子手一定要修长。”
“你妈妈是准备把你培养成才女啊，哦不，你就是才女了。”她俩早已坐在位置上，偷偷地传着小纸条。
染伊静静地看着这句话，苦笑，眼里第一次带着悲伤。
她是伤心了吗？
偷偷看着染伊的甘郁不禁想到。
为什么伤心呢……
“叮铃铃……”
“走，染伊，我们去上厕所！”苏想亲密地挽着染伊的手。
都说女孩子的友谊是从手拉着手去厕所开始的，其实不假，这不，不到一会儿时间，她就和苏想打成一片。
甘郁看着两个女孩子身形较好的背影，傻子似的笑了。
“喂，甘郁，出去玩！”
“来了！”
……
十分钟后。
甘郁悠闲地回到位置上，发现自己凌乱的课桌上放着一张折得工工整整的白纸，于是下意识的望向那个位置。
“喂，你看了我一节课。”
十分清秀又不失潇洒的字。
抿嘴，甘郁笑了。
“做自我介绍时，你说的是‘我是’，而不是‘我叫’。”
恩？染伊看向脚下，一只千纸鹤轻巧地放在地上。染伊打开。
他注意到了？染伊也笑了。
都说字迹如人，从小纸条上的字不难看出写的人的用心，可是染伊看着那“狂草风”的正楷，也着实忍俊不禁了。
“而且，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没有焦距似的，你有故事。”
……
……
真是个观察力不错的男生呢。
“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看，没有什么能吸引到我。”
真是奇怪，要是换作以前的她，恐怕早就以什么温柔的借口敷衍走了甘郁，可是她今天竟破天荒地地认真了一次。
不可思议。她为自己摇了摇头。
“你的妈妈，对你来说很特别吧，你能理解么，不是那种特别。”
……
……
心事被人说中。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染伊正在犹豫怎么回复时，突然感觉背后扔过来一个纸团，打开一看，染伊又笑了。男生太过聪明真是令人讨厌呢。扔掉小纸条，听课。
果不其然，甘郁在第二节下课就收到一张纸条。
“这位同学：
不管你洞察力是有多强，或者观察力是多么仔细，可是请放弃对我的一切好奇。你说的对，我是有故事。可是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我希望我们能互相尊重。我的世界，容不下别人。”
甘郁默默地看完这封信。这是染伊在放学前给他的。
是的，他承认对染伊是好奇的，一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人前总是最大方完美的样子。可是他却在染伊眼底发现渺小到尘埃的悲凉，即使那是很小的一点，但还是被他捕捉到，然后无限放大。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染伊是那么无助，透过她眼底的悲凉，他发现了她的绝望。
那强烈的绝望，那无声的呐喊。尖锐的声音，差点划破了他的耳膜。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甘郁坐在座位上，望着天边快要落山的太阳，若有所思。
他或许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一向对一切事务漠不关心的甘郁，居然头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关心。
情恋早已在甘郁心中扎根，静待它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这个女孩，将是他一生的梦魇。
这是一条静僻复古的小巷，此时已是傍晚了，染伊宛若无人地走着。
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令她看起来多了一丝疏远，冷清且美好的样子。
“……砰！”
好疼。染伊吃痛地揉揉额头。
她的书散了一地，染伊的心更疼了，这是她最爱的几本书啊。
染伊别的爱好没有，只是嗜书如命。她喜欢用手摩擦在书上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归属感。
“对不起，你没事吧。”一道属于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
染伊抬头，却撞入一双墨瞳中。
眼前的少年，由于不好意思而咧开嘴，不过他的笑容很特别，像是在瘪嘴，又像是在窃笑，带着十五岁少年独特的撒娇。
可他的眼镜好似一汪清澈的泉，因为微笑而变成弯弯月牙儿。染伊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大约隔了几秒，染伊收回视线，自顾自地蹲下身去捡书。
对面的少年也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蹲下去帮忙。那个女孩子真是太特别。
恩？这人怎么还不起来？染伊看着那一双白皙精致的手，不免皱眉。
少年帮染伊捡完所有书后站起来，将书还给染伊。
染伊？她叫染伊么？
不经意间看到书的内侧写着两个清秀的字。真是莫名适合她呢。
“谢谢。”如春初溪水汩汩流过的声音，在少年心里划过一道浅浅的痕迹。
少年正要说什么，却发现染伊已渐行渐远。
“咦？这是什么？”少年突然发现了一张相片，静静躺放在地上。
他走过去将照片拿起来，照片上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身着红裙背对相机站在海边，大概是感受到有人在拍她，她侧过身来冲镜头甜甜一笑，眼里是慢慢的羞涩和纯真，像一朵春日里盛开的小雏菊。
那是染伊。
照片上女孩懵懂可爱的面容和染伊皎若秋月的脸庞在少年脑海相撞，然后定格。
倏忽，他感到胃一阵抽搐，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阳哥哥，快过来！”
“阳哥哥，我饿了！”
“阳哥哥，我好害怕，你要去哪儿……”
“不，不要！阳哥哥，不要走！”
“呜呜……哥哥不要小太阳了……”
……
……
记忆里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利剑般刺激着他，直直插入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
“……小太阳。”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用双手抱住脑袋。
他记得记忆中的小女孩也有那么明媚、那么温暖甜蜜的笑容。
他抬头，望着染伊离开的那条路。
我的女孩，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