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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安即是归处》:心安就好

2024-07-04  本文已影响0人  佛晓星辉

季羡林(1911.8.6~2009.7.11),山东聊城市临清人,字希逋,又字齐奘。中国著名文学家、语言学家、翻译家、散文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他精通12国语言,尤其精于吐火罗文(当今世界上分布区域最广的语系印欧语系中的一种独立语言),被誉为“梵学、佛学、吐火罗文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之人。

季羡林先生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是勤奋的一生。他曾历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科院南亚研究所所长。是北京大学的终身教授,与饶宗颐并称为“南饶北季”。他的一生都在写作,笔耕不缀,著作颇丰,汇编的《季羡林文集》有24卷。2009年7月11日病逝,享年98岁。

季羡林的《心安即是归处》是一本散文集,全书分为八个专题。在本书的首页上他是这样说的:“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必须处理好三个关系:第一,人与大自然的关系;第二,人与人的关系,包括家庭关系在内;第三,个人心中思想与感情矛盾与平衡的关系。这三个关系,如果能处理很好,生活就能愉快;否则,生活就有苦恼。 ”

我想,这本书大概就是从这三个方面来阐述他的人生哲理和生活感悟的。通透朴实,纯粹平淡,愉快地生活,应该算是心安的表现。处理好这三个关系,老先生的座右铭是: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吾复独多虑。的确,心安就好!

撷取几个片段,聊作自己读这本书的感受吧。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这篇散文集第七章的题目是“生如夏花,死如秋叶”,标题下的一段文字是这样写的:“我自认已经参透了生死奥秘,渡过了生死大关,但今天竟然被上颚上的两个微不足道的小水泡吓破了胆,使自己的真相完全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我虽然已经九十五岁,但自觉现在讨论走的问题。为时尚早。再过十年,庶几近之。”

季老以九十五岁高龄仍然觉得讨论走的问题还是早了些,因为他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再过十年,或许可以讨论死亡问题了。然而大师也拗不过天命,季老终于2009年7月,享年九十八岁,也就是写完这篇短文三年后去世的。

说到生病,他在《死的浮想》中说“就在住进病房的第四天夜里,我已经上床躺下,在尚未入睡之前,我偶尔用舌头舔了舔上颚,蓦地舔到了两个小水泡,这本来是可能已经存在的东西,只是没有舔到过而已。今天一旦舔到,忽然联想起邹铭西大夫和李恒进大夫对我的要求,舌头仿佛被火球烫了一下,立即紧张起来。难道水泡已经长到咽喉里面来了吗?”

人一旦住进了医院,难免会胡思乱想,把小小的问题放大到无数倍,理智的成分就会少了许多。

文中举了这样一个例子,燕园里住着一个老教授,经常看到他家里有救护车光临,“老教授登车时心中作何感想我不知道,但是在我心中,我想到的却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事实上,复还的人确实少到几乎没有,我今天难道也将变成荆轲了吗?”

的确,别说季老那时已九十五岁,即便六七十岁,身边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就已经开始越来越少了。

所以,有救护车光临不是什么好事,能像这位老教授似的,常常登救护车的不多,一般来说,被救护车拉走进医院的多,“复还”的极少。

还是学学季老先生的座右铭吧:“多少年以来,我的座右铭一直是: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季老先生珍惜生命,处之泰然,随遇而安。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他还写过一首打油诗,读来更感亲切:人生在世一百年,天天有些小麻烦。最好办法是不理,只等秋风过耳边。

自己的花是给别人看的

季羡林先生年轻时曾在德国留学,一去就是十年,他写有一部《留德十年》的书。

四五十年后,季老再一次踏上德国的土地,迎接他的主人问:“你离开德国这样久,有什么变化没有?”

季先生说:“变化是有的,但是美丽并没有改变。”他所说的美丽,当然包括美丽的花。

“我走在街上,抬头一看,又是家家户户的窗口上都堵满了鲜花。多么奇丽的景色!多么奇特的民族!我仿佛又回到了四五十年前去,我做了一个花的梦,做了一个思乡的梦。”

的确如此,德国人爱花,养花的方式也很特别,他们很喜欢把它养在临街的窗户外面,阳台上、院子里、住宅外面的边边角角都种上花。

他们种的花并不是很珍贵,而是把简简单单的小花打理得相当好。在德国,家家户户都在养花,他们的花不像在中国那样养在屋子里,而是把花都栽种在临街窗户的外面,花朵都朝外开。

在屋子里,你只能看到花的脊梁。作者曾经问过女房东:“你这样养花是给别人看的吧。”女房东莞尔一笑,说道:“正是这样。”是不是既美化了环境,又陶冶了情操?

所以,当你走在街上,抬头一看,每家的窗户上都有鲜花开放,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就是一个花的海洋。人在屋子里,自己养的花让别人看;走在街上,自己又看到了别人的花。大家彼此分享美好,分享快乐。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是多么崇高的境界呀。

所以,季先生从德国回来,又写了这篇散文《自己的花是给别人看的》。

三只猫的往事

在季羡林的《心安即是归处》这本散文集中,有相连的三篇散文,说的都是有关猫的话题。

尽管说的都是猫,但有同有异,各有侧重。三篇散文的相同之处在于,对这三只猫作者极尽喜爱,付出了真情。不同的在于一只是老猫虎子,一只是小猫咪咪,另一只是咪咪二世。

按照文章排列的顺序先说说咪咪,这是只波斯混种猫的名字,也是文章的题目。

咪咪“全身白毛,毛又长又厚,冬天胖得滚圆。额头上有一块黑黄相间的花纹,尾巴则是黄的,总之,她长得非常逗人喜爱。”这只毛茸茸的小猫,几年来都是睡在季老的床上。

咪咪也有淘气的时候,有一天它突然失踪了,季老连续三个晚上都出去找,但是它在一个下午忽然又回来了,“雪白的毛上沾满了杂草,颜色变得灰土土的,完全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一头闯进来,直奔猫食碗,狼吞虎咽,大嚼一通,然后跳上壁橱藏了起来,好半天不敢露面。”

从此以后,它就变了脾气,那么干净的咪咪,竟然变得拉尿不知。且情况越来越严重,桌上、床上、床下、地毯上“随处大小便”。曾经多么骄傲的猫咪,不知在外面的几天里遭遇了怎样的折磨和虐待,竟变得如此不堪。家人忍无可忍,非要把它赶出去,结果就是不准它再进门。

作者也没有办法,只好在早上天不亮就打着手电出去找,和咪咪亲近一阵子。我把作者的这段话抄录下来:“我这样一个走遍天涯海角饱经沧桑的垂暮之年的老人,竟为这样一只小猫而失神落魄,对别人来说可能难以解释,但对我自己来说却是很容易解释的。从报纸上看到定居台湾的老友梁实秋先生,在临终前念念不忘的是他的猫,我读了大为欣慰,引为同志,这也可以说是猫坛佳话吧。”

季老到香港去讲学,还在怀念北京燕园里的咪咪,仿佛听到咪咪的哀鸣,归心似箭。

第二篇的标题叫老猫,这只老猫叫虎子,只是因为它身上长有虎皮斑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虎虎有生气,所以得名虎子。

“它脾气也确实暴烈如虎,它从来不怕任何人,谁要想打它,不管是用鸡毛掸子,还是用竹竿,它从不回避,而是向前进攻,声色俱厉。得罪过它的人,它永世不忘。”

但是虎子却把咪咪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本来没有血缘关系的,可是虎子就要这样做。它把从外面找到的好吃的东西麻雀、蚱蜢,蝉……都叼回来给咪咪吃。

当咪咪生了两个小猫后,又是虎子日日夜夜把小猫搂在怀里,吃奶怎么办呢?虎子叼着小猫,从这屋追到那屋,找不愿意喂奶的咪咪给小猫喂奶。

又过了几年,咪咪有八九岁,虎子有十一二岁了,咪咪出去了不肯再进屋,门口的猫食没有动过,作者到处寻找,人们告诉他:“猫们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寿终,到了此时此刻,它们绝不待在主人家里,让主人看到死猫感到心烦或感到悲伤。它们总是逃了出去,到一个最僻静、最难找的角落里,地沟里、山洞里,树丛里等候最后时刻的到来,因此养猫的人大都在家里看不见猫的尸体。”咪咪就这样以自己的方式告别了。

第三篇写咪咪二世。咪咪走了,季老一定要找一只同咪咪一样的白色波斯猫,后来朋友真的送来一只同样毛长尾粗的波斯猫。为了与咪咪区分,季老就把它叫做咪咪二世。这下又忙坏了虎子,又把它当做自己的女儿,找好东西给它吃。

这咪咪二世很讨人喜欢,白天季老写作疲倦了,就到楼下小山下池塘边去散步,咪咪二世就跟着咬咬裤腿儿,用爪子挠挠脚,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据有经验的老人说,只有狗才跟人散步,猫是绝不肯干的,可是我们的咪咪二世却敢于打破猫们的旧习,成为猫世界的叛逆的女性。”于是小猫跟着季羡林散步,就成了燕园的一奇。

三只小猫是不是很可爱呀?难怪季老这么喜欢它们。

神奇的延吉美食

这四辑的标题是《行于天地,再遇自己》,从标题一看便知,这是作者写旅行路上的见闻。第一篇散文就是《我在延吉吃的第一顿饭》。

这一天是季老的生日,也就是1992年8月6日,季老81岁高龄时,来到了延吉的延边大学。下了飞机之后,负责接待的主人说:“我们到朝鲜冷面馆去吃个便饭吧。”结果这第一顿饭就惊到了作者。

我读到这儿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是我吃过两次朝鲜冷面的场景。

第一次吃的是荞麦面的冷面,一大盆冷面上桌,真的,我不说谎,绝没有夸大其词,因为我觉得碗没有那么大的,只能用盆来形容。

盆里有面,这自然不用多说,还有一个蛋是切开的,更有若干红红绿绿的菜,或拌在其中,或撒于表面。

关键是这盆面是冰冰凉的,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因此里面的食材也都是凉的。

刚开始几口觉得有些凉,不过在炎热的夏天,吃起来还是感觉非常爽的。我勉强吃完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剩下大半盆汤,冰冰凉凉的汤无论如何不敢喝。可是陪我吃饭的朋友却喝得津津有味,看来面对新的吃法也要有个适应过程。

第二次吃朝鲜冷面是普通白色的面条,味道都差不多,至于汤嘛,我还是没敢喝。

有一次,去朝鲜族风味的超市,妹妹买了做冷面所需的所有材料,自己做了一顿,也不比饭店的差,同样好吃。

中间插了这么一段我自己的经历,现在再回过头来说说季老的冷面馆。季老在文章中只说“菜逐渐上桌了,除了有点朝鲜风味以外,菜都是平平常常的,一点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季老没有说到吃冷面,看来冷面实在不算高贵,只能看作是家常便饭,不适合招待贵客。然而,后来再上来的菜却叫季老大开眼界。

“厨师却端上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鳞鱼来,我立即大吃一惊,把眼睛瞪得圆而且大,眼里面的白内障还有什么结膜炎,仿佛一扫而空,又能洞见纤微,视芥子如须弥山了。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一群可敬可爱的延吉的老朋友主人,葫芦里想卖什么药。我的心忐忑直跳,不知如何是好。我以为还会有火锅之类的东西端上桌来。说不定厨师还会亲临前线,表演一下杀煮活鱼的神奇手段,好像古代匠人的运斤成风。或者从制钱的小眼里把香油灌入瓶中。我屏住了呼吸,虔心以待。

可是主人却拿起了筷子,连声说:‘请!请!’他是要我们下筷子吃鱼了。只需用筷子一拨,再一夹,一片生嫩——用广东话来说,应该是生猛吧——的鱼片就能纳入口中了。

我怎么办呢?我的心直跳,眼直瞪,手直颤,唇直抖。我行年八十,生平面临的考验,多如牛毛,而且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但是,今天这样的考验,我却还没有面临过,而且连梦想也没有想到过。我鼓足了勇气,拿起了筷子,手哆里哆嗦地,把筷子伸向鱼身,拨出了一片鱼肉,眼睛一闭,狠心一下,硬是把鱼片塞进嘴内。鱼片究竟是什么滋味,大家可以自己想象了。”

这么美妙的生吃活鱼,却把我们的季老吓得脸上淌汗,双腿发抖,心里打鼓,不知所措。

文章的结尾,季老对鱼说:“等我庆祝百岁诞辰时,一定再来延吉。那时,我请你吃饭,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把你前生的同类活蹦乱跳地端到饭桌上来了。呜呼!今生休矣,来生可卜。阿门!拜拜!你安息吧!”

有了这番忏悔,季老可以放心地走出饭店,兴致盎然地去欣赏延吉风光了。

多么可爱的季老,鲜活的形象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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