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设宴
巳时刚过,宫人轻步走入隔间,躬身禀道:"回大人,薛大人已选定住所,正是从前宋昭宋大人住过的那处……。"
子悠手中狼毫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点。他抬眸,目光沉静地看向宫人。
宫人低声道:"属下已禀明,那原是宋昭宋大人的旧居,闲置多年。薛大人却说……。"他稍作迟疑,"可薛大人说不妨,还道昔年与宋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旧识。"
"一切依他意思办。"子悠将毛笔缓缓搁下,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淡淡道:“务必着人收拾仔细,一应物件都要齐备。”
夜子时三刻,藏经阁内烛影摇红。容若埋首于泛黄的书卷间,待惊觉时,漏刻已近子正。她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终是抵不住倦意,顺着书架缓缓滑坐在地,青丝散落在竹简上,竟就这般倚着书架沉沉睡去。
朦胧间,似有清风拂过。肩头被人轻轻推了推,她蹙眉睁眼,却见若纯提着盏绢灯蹲在身侧,暖黄的光晕映着那张带着嗔怪的脸。
"可算找着你了。"若纯压低声音,指尖拂去她鬓边沾着的碎纸屑,"病才见好,又这般不知爱惜身子。"
容若抿唇轻笑,忽觉肩头一暖,原是若纯不知何时取了件藕荷色披风裹在她身上。"原只想略翻几页,"她嗓音还带着初醒的绵软,"谁知越看越觉自己才疏学浅......"
"嘘——"若纯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另一手已利落地拾起散落的书册,"三更半夜的,倒在这儿论起学问来了。"她扶着容若起身,指尖触到微凉的衣袖,不由皱眉,"快些回去,若是再着了凉......"
容若就势挽住若纯的手臂,两人踏着满地月光走出阁楼。夜风拂过廊下的铜铃,叮咚声里,隐约传来她们低低的说笑声,渐渐融进深沉的夜色中。
行至住处回廊,二人犹在低语轻笑。若纯忽地轻扯容若衣袖,眸光微转,示意她看向前方。
廊下风灯被夜风扰得摇曳不定,明明灭灭的烛影里,一道高大的身影正负手而立。容若凝神细看,竟是尉迟峰在灯下徘徊。
"定是来寻你的。"若纯凑近耳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容若耳畔,"我先回去,你且应付着,早些回来。"话音未落,她已抱着书册快步离去,与尉迟峰擦肩时略一颔首,转眼便隐入房中。
尉迟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玄色官服在灯下泛着幽光。
容若后退半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尉迟大人。"
"你我之间,何必......"尉迟峰笑意盈盈地伸手欲扶,却见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只得收回悬在半空的手。
"阴司狱之事,多亏大人周旋。"容若垂眸,声音清冷似廊外月色:“我先谢过大人……。”
尉迟峰借着摇曳的灯火细细打量她,但见佳人玉面生辉,更胜往昔:"言重了。日后若有差遣......"
夜风骤紧,廊下灯笼剧烈摇晃,将二人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容若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药香在风中愈发清冽。
"自然是有要事相求。"尉迟峰又近半步,锦靴几乎要踏住她曳地的裙角。他笑意愈深,眼角却紧盯着她每一丝神色变化,"宫里新来了位副官,明日夜李我欲设宴为他接风......"
他刻意顿了顿,喉结滚动:"想请郡主赏脸一同作陪。"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握拳,"一来如此,若郡主相陪,可全我颜面,二来......。"他声音忽然放轻,"入宫这些时日,我还未曾好生与郡主......。"
夜露沾湿了他的眉睫,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忽然惊觉,自己竟像个毛头小子般,将精心准备的官场说辞说得这般支离破碎。
容若眼睫低垂,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笑意,官服衣袖轻拂间盈盈一礼:"承蒙大人抬爱。只是这般正式的接风宴,我去怕是......。"
"郡主若肯赏个薄面。"尉迟峰急急打断,话音未落便意识到失态,忙将声音放柔几分:"就全当是......。"他忽而倾身,官袍上新熏上的香正隐隐浮动,"全当还了阴司狱那个人情可好?"
夜风卷着残叶掠过回廊,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玉佩。灯笼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映出他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
次日戊时三刻,暮色已沉。容若独坐闺中,烛火摇曳间,一袭海棠红的织金罗裙静静铺陈在案几上,宛如一滩凝固的胭脂血——这是晨起时她命宫人送来的"赴宴礼服"。
她指尖悬在衣料上方三寸,迟迟未落。入宫几载,赤红女官服早已成为第二层皮肤,此刻这抹刺目的艳色却要将她硬生生剖成两半。铜镜里映出她绷直的脊背,像把不肯弯折的剑。
"郡主...。"屋门外传来宫人小心翼翼的催促。
容若突然抓起罗裙转入屏风后。素白中衣滑落的瞬间,她盯着屏风上自己逐渐被华服吞噬的剪影,忽然想起昨日尉迟峰那句"还人情",喉间泛起铁锈味——原来所谓人情,早被标好了价码。
屏风外传来门轴转动的轻响,又一声极轻的合页咬合声。容若正解开腰间素带,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以为是若纯取了汤药回来——昨夜说定的,赴宴前需先服一剂汤药,免得席间被劝酒。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随口问道,边解了衣衫带子,手中衣带滑落,素白中衣半褪在臂弯,露出肩头一抹雪色。屏风上投着她侧身取衣的剪影,青丝如瀑垂落,在烛光里泛着微光。
容若指尖抚过罗裙上细密的金线刺绣,触感微凉。屏风外依旧无人应答,只听得铜盏轻碰桌案的脆响。
"今日这药...怎的熬得这样快?"她将海棠红的衣料贴在身前比量,蹙眉又唤了声,"若纯?"
屋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开的轻响。她忽觉异样,中衣半敞着从屏风边探出小半个身子来——却见桌案上并没有什么汤药,倒是多了随意放置的几册公文,一件赤色披风随意搭在椅背上,而屋门早已无声阖紧。
她指尖一颤,慌忙低头加紧系带,那海棠红的衣带却似有了生命般在指间游走。一缕白檀香幽然飘近,清冷如雪中松木的气息渐渐将她笼罩。
"这般着急?"
低沉的嗓音在屏风外响起,惊得她手中衣带滑落。还未及反应,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扣住她的肩头,稍一用力便将她转了过来。后背蓦地撞上温热的胸膛,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
"要不我帮你?"
他指尖勾起她下颌,烛火在那双凤眸里跳动,映出她衣襟半敞的狼狈模样。方才系好的衣带此刻正松松垮垮悬在腰间,露出锁骨下一抹莹白。
“大人这是做什么?” 她慌忙抬手拢紧衣领,语气带着几分急色:“我今日有事。”
子悠伸手揽住她腰肢,不容分说将人带向自己,呼吸交缠间,他眸色沉沉:“你没告诉他,你没做郡主前,就是我的人……”
容若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听他一字一顿道:“把我惹毛了,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话音未落,他指尖一勾一抽,织金罗裙的衣带便松脱开来。二人正纠缠时,屋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若纯端着汤药进来,随手又合上了门。
她走近桌案放下托盘,目光扫过屏风,烛光里交叠的身影让她心下了然,遂扬高声音问:“还没换好?汤药熬好了,给你送来。”
子悠一手仍紧揽着她腰,另一手的指尖轻拂过她唇畔,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连片刻,忽然俯身埋首于她颈间,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
“要不要我帮忙?” 若纯又开口,指尖不经意扫过微烫的药盏,视线却牢牢锁着屏风上的身影,“尉迟大人的人还在外面候着,等着接你同去。”
子悠闻言,在她颈项间用力一吮,疼得她险些惊叫,慌忙挣扎着想推开他,拳头刚扬起便被他机敏地反扣了双手。
“这就来……” 她又惊又怒,喘息着应道。
彼时二人十指在她背后相扣,子悠却似饶有兴致,目光在她脸上缓缓游移。
若纯应声:“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便转身出了屋子,顺手带好了门。
海棠织金罗裙应声滑落,她还没挣脱,就听子悠喘着气在耳畔低语:“我不答应,你哪儿都别想去。”
他略施术法,刹那间,二人连同桌案上的汤药与公文,一并从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