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嫂(7)
“这家咋造这样了呢?”
王桂花走进自家的院子,映入她眼帘的是道两边树叉叉溜腰高的大黄蒿,道中间的红砖甬道上的空隙间出了一层的鸡爪子草。窗户下遍地是马齿苋,一堆压一堆的,绿油油水灵灵的。
“回来了!看这家不顺看了吧?”
刘国庆见听屋门有响动,忙探出头来,见王桂花推门进了屋,他一瘸一拐的从后厨房走了出来。
王桂花看见刘国庆的那一刻,差点乐出声来:那张满了络腮胡子的大方脸,如今变长了,头发像个鸡窝一样扎毛扎刺的竖竖着,本来就是十分大的那对大牛眼珠子变得更大了,而且还充满了血丝,眼角满了眼屎,嘴唇干巴的上下结了一层的皮,左嘴角处起了一堆的黄水疮,各各如小米粒那么大。上身穿了件油渍麻花的挎蓝背心,是去年王桂花给他买的,黝黑的胳膊上青筋条条。下身是一条宽腿的短裤,上面和画上了地图一样,这一个圈儿,那一个点子的。又肥又松的两个裤腿下露着两个麻杆似的腿。
“就几个月没在家。你咋造得和要饭的没二样了呢?”
王桂花强忍住了笑。
刘国庆在全村是出了名的干净利索。不论多忙多累身上一个泥点子,一点灰不能带,胡子也是两天不刮,三天早早的。他不光自己干净,还让王桂花把家也必须打扫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他说万一进屋个人被人笑话了,丢的是他的脸。王桂花从嫁给刘国庆那天,事事就听他的。家自然被她每天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婆婆卧床的一年里,屋里都没有一点味,窗台上那几盆花的叶上子都没有一丝的灰。
“家没个老娘们,不成要饭花子才怪呢?脸,从打你走,就没洗过。”
刘国庆摸了摸脸上的胡子,强挤出一丝的笑意。
“你能不能说句真话?脚到底扎啥样?我看看。”
王桂花从刘国庆的笑里知道他说这话是扯蛋。
“脚,没啥大事。不过,心有病了。”
刘国庆说完进了里屋。
“这咋还浑身是毛病了呢?心咋的了?心脏有问题了?”
王桂花有些害怕:现在的人多数心脏都有毛病,四十多岁猝死的不是少数。李小敏住的小区里,头两天就没了一个,五十不到的中年人。王桂花怕刘国庆万一有个好歹,自己下半辈子可咋整?唉!他真要是病了,不管花多少钱,砸锅卖铁都得给他治。想到这,王桂花还有些埋怨大闺女:知道你爸心脏不好咋不说?走的匆忙钱还放在她那,不知道她用没用?应该不能用,才几天工夫,用也用不了几个。不行一会得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我心脏没病,是心病。”
正当王桂花胡思乱想的这节骨眼,刘国庆说了一句话。
“啥?心病?”
王桂花吃惊的看了一眼,脱了鞋做在了炕上的刘国庆。
“我是不想让你出去了。咱家也没儿子,不用挣那么多的钱,够吃够用就行了呗!这家没个老娘们,回家没扑头,清锅冷灶的。再说了,人家别人当保姆都有月假,一个月回家一次,你这可到好,人不回,信不通的。”
刘国庆说了一堆话,王桂花总算听明白了,他哪是有病啊!他是怪她几个月没回家。哼!这回知道没媳妇儿的滋味了吧?你不能吗?你不成天嫌我在家死吃死嚼吗?这下知道了吧?看看谁离开谁不行。
“既然咱给人打工,就得听人家的。别人家放不放月假我不管,这家人家对我很好,她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我真是不忍心要求放月假。这不听说你脚扎了,马上让我回来了。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家,上哪遇去。”
王桂花边说边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套刘国庆的干净衣服,递给了他。
“换上,这咋还不知道干净埋汰了呢?”
王桂花想赶紧把家打扫一下,把刘国庆换下来的衣服洗洗。
“不敢干净了,怕被别人家娘们勾了去。”
刘国庆换上了那身干净的衣服,把脱下来的那身递到了王桂花手上。
“勾上就勾上吧!她如果能把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也行。最起码家里也得收拾收拾。”
王桂花接过刘国庆手上的衣服,闻了闻:真怪?这么埋汰的衣服上咋还有股香味?真是在家找哪个娘们了?细闻不像,好像是爆锅的葱花味。
“闻啥呢?昨天你来电话说回来,我把冻了的小鸡拿出来一只。”
“啥?小鸡你真都杀了?”
王桂花这才想起自己养的那十几只大母鸡。赶紧一溜烟跑到鸡架前一看:一只也没有了。
又到猪圈看一下,连个猪毛也没瞧见。
“这还愿的爷们,说话还真算话。”
王桂花气的心砰砰砰直蹦,又一想:他出去干活也有两个月了,这家没个人,这些张口兽要不也得饿死?可那也不能全杀了?
“鸡我没杀。这只鸡是我以前买的肉食鸡。咱家的鸡,让我买给东院大表嫂家了,贱折腾的。猪也是,在我干活前卖给刘柱子了,也是贱折腾的。要不在家不得全饿死了?”
听了刘国庆的这句话,王桂花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别说贱不溜搜折腾的,就是一分钱不好给人家的也认了,比杀了强,小鸡小鸭子也是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