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文化的老妈

        本人三十有余，职业教师;老妈六十有余，趁着暑假，带着本人哥姐的孩子住在我家，让我给两个小学生补补课。

        跟妈的关系不是温馨型，一件事在我俩总会是南辕北辙的想法，我小时候她专制我，她老了我压制她，俩人经常只靠大音量沟通，甚至有我姐在的时候，她只跟我姐聊天，我也只跟我姐聊天。小时候我以为自己不是她生的，她老了我认为是我俩八字不合，属相相冲。

        老妈说她没上过一天学，姥姥说她小学上到第十天，什么也学不会，又不能忍受老师骂，跑回家就咬牙说再不回学校。姥姥三儿三女，妈是老大，除去大舅比她小两岁，其他都是她看大的，家里缺了她不行，她在姥姥家说一不二。

        二十几岁的时候，她嫁给了老爸。老爸脾气好，但家里穷，上面仨哥俩姐，十二岁没了爹，成年之后就被哥哥们要求分家，让他带着他妈也就是我奶奶自己过。分家的时候能用的东西都被哥哥们分走了，他跟奶奶住在一个只有房顶，围墙和门的小房子里，奶奶觉得老爸这辈子只能打光棍了。

        一次，公社里派他老爸去姥姥村里出公差，竟被老妈看上了，老妈找了媒人，就嫁给了他。

        老爸没当光棍，奶奶很高兴，老爸却不高兴，他嫌老妈没文化，他认为没文化的人不讲理。老妈找媒人嫁给了爸，却也不高兴，她觉得老爸嫌弃她没文化。

        家里穷，有时连盐都吃不上，老爸就说不吃了 ，一顿不吃也死不了人，在炕上躺着等老妈做饭。老妈一声不吭，去邻居家借一碗盐，老爸骂她丢人，连盐都借别人的，简直丢脸面，俩人大吵一架。

        老爸瞧不上老妈，他在家便啥也不干，地里干完活回家就躺炕上，老妈一边骂一边做饭，扫地，刷碗，再跟老爸去地里干活。

        老爸最喜欢别人夸他的孩子学习好，他把所有的钱都用在我们姊兄妹三人的学习上，但是家里钱确实也不多，我们没赶上九年义务教育教育，种地也得交税。三个学生一起交学费的时候，家里就得借外债。三张学费条交个老爸，他数数家里的存款，眉头一皱,便躺在炕头上闭着眼睛叹气。

        老妈做饭，一声不吭。吃饭的时候她不见了，吃到半道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一块两块五块十块的票子，明天的学费竟然凑齐了。大姐上完初中就不上学了，哥大学毕业，我研究生毕业。

        老妈现在专职给哥看孩子，虽然哥大学毕业，但也没有体面工作和足够的工资，老妈看孩子之余还得下地干活，老爸还得在外打工贴补家用。         

        这次要不是为了孙女的学习，她决舍不得家里的庄稼到我家来。虽然这时候她已经老了，血管里有了血块，每年都得住院通血管。

        吃饭的时候我煮了粥，一人一碗盛出来，六岁的侄女喝完一碗，要我再盛一碗。

          老妈:“把我这碗倒给她。”

          我:“锅里还有。”

          老妈:“锅里的太热，我这碗正好喝。”

          记忆的火车回到小时候，我的第二碗粥，也是来自老妈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