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江湖笑傲,只盼余生不负
曾有江湖笑傲,只盼余生不负
落红纷飞,妖冶红瓣铺了满地,俨然成了明艳夺目的天然红毯。
秋风起,吹动着白川纤尘不染的白衣,血腥气随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渐渐消散。
杀伐太重,他早已分不清这满眼的艳红到底是花色还是血色,遍地尸体被悠悠飘下的落红层层覆盖,似乎这苍茫天地间只余下他一人。
冷剑回鞘,白川轻掷这柄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素心剑,剑坠高崖。他缓缓取下头上的男子发冠,随风散开的长发半掩住他的面庞。空谷中的无名鸟尖声鸣叫着“归去,归去”。
至此,江湖中势力最盛的黑暗门派毒舞门被铲灭,而除奸的侠士也从自那天起失去音信。
白川,永远地成为了江湖的传奇,成为了说书人故事中的可望不可即。
“师父师父,门外有个乞子昏倒了!”小药童抱着装满草药的竹篮子慌张地跑进医堂。堂内一袭白裙闻声微动,白芷应声而起,只看见医堂门口一团脏兮兮的黑色半瘫着倚墙靠着,乱糟糟的长发盖了半边脸,剩下半边脸也被黑色的污渍染得辨不出模样。
医堂牌匾上“悬壶济世”几个大字上已蒙了些许灰尘,可看出这医堂建得有了些年头。白芷蹲下身仔细瞧了瞧乞子,乞子肮脏的脸上依稀可见几个大得瘆人的脓块,细密的汗已经沁了他满脸。“他染了风寒,还出了红疹。”白芷眉头深锁了几分,转身吩咐道,“来个伙计把他抬到屋内,再去把药炉架起来。”
堂前的伙计得令后手脚麻利地和小药童一起将乞子抬了进去,此时白芷已经自柜台后拿出了自己的银针盒。
屋里暖黄的烛光映着乞子的脸,仆人细细擦拭着他脸上的污泥,那人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剑眉下一双狭长的眼紧紧地闭着,乞子的模样虽说不上是貌比潘安,但自有几分英武潇洒蕴含其中。
仆人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近,收起帕子,退到一旁道:“白大夫,已经收拾妥当了。”
白芷不言,但在俯下身子看到床上的乞子时,神色不由地怔了怔,原本无波无澜的清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师父?”一旁抱着银针盒的药童见白芷愣神,不由轻声提醒了一句,“您的银针。”
白芷像是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强力压下心中的震惊,接过药童手中的银针盒。几针贯通穴道,药香盈盈地灌入流浪汉口中,他脸上难受的神色已经消减了不少。
“好生照看着。”白芷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施过针后就匆匆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几个仆人候在一边。
夜深露重,月辉暗淡,无风叶却动。
白芷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立在庭院里看角落里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心里没由来地浮上隐隐的不安。
白芷的医术在这江南一带素有美名,银针疏通经络,热汤驱散疾根,不出半个时辰,乞子就已经从先前模糊的神智中清醒了过来。
“呀,你醒了。”一个仆人惊喜地拿过桌上的半碗药,“我家主人嘱咐过我,让我盯着你把这剩下的药喝完。”
乞子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你家主人……你家主人可是姓白?”
“是了,我家主人就是名满江南的神医白芷。”仆人的语气带着些得意。
乞子漆黑的眸中有转瞬即逝的惊喜和激动,但随后就被瞳中的平静眼波掩饰了过去,只低着头喃喃自语:“终于找到你了……白……”
“主上,四下已经布置妥当。”庭院外,一个黑衣人躬身对着面前乌色短衣的男子请示道。
“动手。”短衣男子冷然的声音轻轻掷在空气中,瞬间就搅乱了夜晚的平静。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有序地自墙头跃下,不多时就消失了在浓重的夜色中。
短衣男子冷笑浮上嘴角,毒舞门的血债今日便要偿还干净了。
夜色渐浓,唯有长廊下几盏旧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照得这漆黑庭院更显得幽深安静。白芷定定地站在庭院之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蓦地她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白绢长袖中冷光一闪,一柄软剑自袖中亮出。
阴冷的剑气已经自白芷的背后袭来,直直刺向白芷的背心。白芷迅速闪身躲过,软剑挡住了对方凌厉逼人的剑势。不及白芷立稳身形,又有数十名黑衣人自四处的黑暗中持剑冲了上来,黑衣人们刀光剑影的锋芒慢慢将她包围,杀气森森直逼向白芷。白芷蹙起眉头,警惕地看着冰冷剑光已然形成了密不可逃的包围圈。然而黑衣人们接下来并没有动作,只是死死地将她围住,一个乌色短衣男子突然大笑着从黑衣人身后走出来,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白芷:“别来无恙啊。”
白芷借着微明的灯笼,看清了那乌色短衣男子的面庞,心下不禁一震,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澜,淡淡的语气像是在问候着登门造访的寻常客人一般,只不过这是不速之客。“小女子不记得曾见过这位仁兄。”
短衣男子嘲讽地笑出声,抬剑指向了白芷:“别装傻了,我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小女子的医堂和仁兄有何恩怨,何必这般舞刀弄枪。”白芷眉头蹙得更紧,拳头已经暗暗握紧,但语气依旧不疾不缓。
短衣男子冷笑着:“白芷小姐真真是演戏的高手……不过,你现在——也该记起自己十年前的身份了吧?”短衣男子说罢收起笑意,冷然对着一众黑衣人下令道:“杀!杀了白川!替毒舞门报仇!”
“呵,乌衣派的人依旧心甘情愿做毒舞的走狗吗?”白芷缓缓绽开微笑,一面抵住四面杀气腾腾的刀剑,一面嘲讽地勾起了唇角,“毒舞已经被灭门,你们还真是死心塌地啊。”
那短衣男子听到白芷如此讥讽刻薄的话语倒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没有了那个人助你,你还能抵得过百千敌人吗?”男子话音一落,四周脚步乱响,又是上百武功精绝的黑衣人齐齐现身,显然短衣男子是倾尽了门派内所有的高手。
那个人……那年落红纷飞的断崖上,一个青衫男子狼狈地倒在毒舞门门主脚边,即便疼痛挣扎也要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白芷眼中突然蓄起了水雾。
趁着白芷失神的空隙,短衣男子长剑一挑,戾气十足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向白芷。白芷回神,袖中短剑尽力一挡,虽足以让对方长剑偏离了原来袭击的致命方向,但力道非常的剑气还是狠狠地刺伤了白芷的肩膀,殷红的血霎时就汩汩地冒了出来,她手中的短剑也生生被震脱出手。
“哈哈,没想到江湖威名第一的白川今日便要死在我的剑下了!”短衣男子放声长笑几声,手中长剑舞动,咄咄又紧逼几步。失了武器的白芷无法反抗,只能尽力闪避着这凶狠的剑气。几轮闪避下来,白芷显然体力有些不济,再加上身上的伤势,她渐渐落到下风。
“白川!”突然一个低沉熟悉的嗓音突然传入白芷耳中。白芷顺着方向看去,发现正是今日救起的那个乞子。乞子的衣衫已经被撕裂了好几处,身上也有不少新添的伤口,显然是硬闯进黑衣人的包围圈时所致。“接住它!”乞子不顾手臂上淋漓的鲜血,忍住剧痛向白芷抛来了什么。白芷伸手接住乞子抛来的剑定睛一看,心下忍不住强烈的颤抖。素心剑!他怎么会有这把剑!素心剑当年不是被抛下断崖了吗!
“哪来碍事的叫花子!”短衣男子厌恶地皱了眉,恶狠狠地就要向手无寸铁的乞子刺去。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感觉,这柄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剑现在就安静地躺在自己手中。素心剑在手,白芷的气势霎时恢复了几分,剑术也比先前更加得心应手,凌厉的剑气击退了几名挡在身前的黑衣人,她一招就接住了短衣男子刺向乞子的利剑:“你的对手在这儿呢!”
短衣男子一惊,再无暇顾及满身伤痕瘫软在地上的乞子,慌忙转身迎上白芷的剑光。剑气自剑锋如花散开般包裹着袭向短衣男子,避无可避。短衣男子也毫不示弱,阴沉的眸子中寒光一闪,一手以长剑接住白芷的攻袭,一手暗自从手中飞出淬了剧毒的针。
白芷唇畔柔柔绽开一抹笑意,似嘲弄似同情:“用毒偷袭哪能如你这般,不如我来教教你吧。”说罢,白绢长袖一挥,柔软如水的绢布竟生生挡住了男子的剑锋,另一手执剑略略翻转横在了身前,素心剑周身霎时剑气四溢,飞出的毒针堪堪被逼退回去,未等男子反应毒针就已回刺进男子的心脉。
“我这是物归原主,以其毒还治其人之身。”白芷看着短衣男子慢慢变白的脸色,笑意盈盈地说道,紧接着白芷眼中眸光一厉,长剑穿喉,妖冶的血花溅起,那短衣男子霎时没了性命。
余下百名黑衣人见此情状,杀意更甚,纷纷冲出几步与白芷杀作一团。“当初就应该将你们和毒舞门一起除掉的。”白芷反手又将剑向后一刺,直直刺中那欲她背后偷袭的黑衣人胸口。刀剑碰撞,剑光血色似乎照亮漆黑浓重的夜色。白芷冷笑着舞动手中的素心剑,黑衣人一个个倒下,白绢素衣也渐渐染上了大片的浓厚的鲜血——她早已分不清是自己伤还是他人血。
我终究还是免不了再次拿起杀戮的利器啊。白芷持剑的手轻轻颤抖,在杀尽最后一个敌人后,剑终于控制不住地从手中脱落,利剑撞击地面清脆的声音在厮杀过后的死寂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杀戮,还是救赎。
那年,翩翩白衣公子与素心剑相伴天涯,身在江湖心怀大志,白川只求除尽天下极恶,似乎只有这样才不愧对自己一身武艺。
今日娉婷素衣佳人守着医书药草,隐出江湖悬壶济世,白芷只愿用自己的浅薄医术赎尽自己驰骋江湖杀伐累下的罪孽,也是为了……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对那个人的愧疚。她愧疚,自己面对他的严重伤势无能为力,她愧疚,当时的自己不沾医术,无法挽回他毕生精绝的武功。
想到此,白芷的清泪终于从眼中滑出,此时的她哪里还有方才单身敌百敌的坚冷,全然是小女子楚楚柔弱的模样。白芷漠然地踏过地上横陈的尸体,在乞子身前蹲了下来,低声道:“风萧……你是风萧吧。”
“白川。”乞子的声音有些虚弱,强忍住伤口的疼痛,对着她露出清淡的笑容,,“好久不见了,白兄。”但又随即改口,眼中带上了几分玩笑的愉悦:“啊,不,或许我现在应该叫你白芷……白芷姑娘,好久不见。”
“你……”白芷细细辨着他熟悉的轮廓,虽然脸上多了几道沧桑的深纹,但眸中潇洒坚毅的神色却从未改变。风萧笑意清浅,但却突然神色一变,一口鲜血重重地咳了出来。白芷慌乱起身:“你等着我,我去拿药箱。”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顾不上自己肩上已经凝结起来的血痂,颤抖着拿起药箱就要跑回庭院——她从未如此慌张害怕,她怕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失,她怕再次看到他独自忍受痛苦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风萧微笑地看着眼前女子泪光潋滟,沙哑地笑了一句:“莫急,我就在这儿等你。”
故人的微笑裹挟着回忆翻滚而来。
那年,有英姿飒爽的男子打马追至白川身前,暖风扬起白川的衣袖,衬着马背上男子的笑容干净明朗:“久仰白兄大名,在下风萧。”
马鸣风萧萧,好一个风萧!
白川眯眼看着风萧,赞赏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停在骑马男子身上良久。
“久仰。”白川双手抱拳施礼。
一个飒爽豪迈,一个风雅翩翩,风萧白川风华绝代,凛然江湖。
那年的赏花阁中,风萧笑着拉住白川的衣袖,认真地一字一顿道:“白兄志在除尽天下极恶,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毒舞门势力强大,门中不乏众多武林好手。”白川摇头推辞,不愿好友同自己一起冒险,“我一人去便好。”
风萧轻挑薄唇,一抹笑意浮现:“白兄有几成胜算?”
白川一怔,没料到风萧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略略在心里计较一番,答道:“约莫七成。”
“如果我说,我有把握让白兄此战拿到十成的胜算呢?”风萧看着白川紧锁的眉头,淡淡地抛出一句狂傲不羁的话。
白川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那当如何做?”
风萧清朗的笑声响在赏花阁,狡黠的笑容像极了得逞的小孩:“很简单,只需……”
那年的百马原,风萧带着毒舞门一众手下与白川兵刃相见,雨雪飒飒,血水混着雨水流了满地。白川惨败,风萧也因此得到毒舞门门主的重用与信任。
白川半跪于地,支着素心剑看着风萧冷漠决然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笑意。
成功了,风萧潜入毒舞门的计谋成功了。风萧自愿只身潜伏在毒舞门,为白川做敌人营中的内应。这百马原的一战,本就是两人合计而演,为的就是帮助风萧取得门主的信任。
那年断崖,落红满地,白川将在此与毒舞门进行最后一战。此前因为有了风萧的消息内应,白川步步为营,一点一点铲除着这个江湖中最大的毒瘤。素心剑斜指身旁,白川睨视着毒舞门主。
哪知,门主看着白川突然缓缓绽开诡谲玩味的笑容,他神秘地拍拍手,身后便缓缓押上来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
“风萧!”白川看到他的狼狈,惊叫出声。
门主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押着风萧的仆从将他毫不留情地甩在了门主脚边:“白公子,内线藏得挺深啊!”
“你们!”白川的剑直指门主眉心,咬牙道,“看我结果了你们!”
毒舞门主冷笑一声,看着白川怒意的脸色接着道:“毒舞门最憎恶奸细!”说罢,又盯住了自己脚边的风萧,嘲弄地勾起笑容:“风公子,被挑断手筋脚筋的感觉如何啊?身为习武之人却武功全失,滋味如何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自毒舞门门主口中说出,也重重砸在白川心上。
白川怒极,只觉得全身血液中似有摧天崩地的力量喷涌而出,他长啸出声,撼动崖上万千古松“沙沙”鸣响:“畜生,我要杀了你们!”
剑影交错,仇恨带着血腥的味道,白川杀红了眼。断崖寒风卷着残红飞舞,只见血花乱溅,白衣凌厉飞舞。
那年,毒舞全门被灭。
那年,素心剑被白川亲手抛下断崖。
那年,白川消失于江湖,音信全无。
白川不复当年的白川,白芷也不再是如今的白芷。
她知道的不多,只是因为他对她隐瞒了太多。她只知道她所应该知道的,只是因为他将她保护得太好。
她不知道——那年打马而来的风萧自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但他不愿道破白川的秘密,只是含笑地叫上一声:“白兄。”
她不知道——与她畅谈江湖豪情的风萧其实本是毒舞门中的得力部属。她更不知道,当风萧听闻她志灭毒舞时,他心中惊涛骇浪的波澜快要将自己淹没溺毙。但当他仰头看着黛眉轻扬、倔强正气的白川侃侃而谈自己的计划时,他对她的担心胜过了对自己的考虑。毒舞门之凶险,他知道得比她更清楚,转瞬间他就为她做下叛门的决定。
她不知道——百马原上与她激战的风萧背负着多么大的压力。因为和白川走得过近,风萧被门中小人谗言,渐渐失去门中地位和门主信任。百马原一战,实际上是风萧为重获门主信任的谋划。
她不知道——毒舞灭门,素心剑失落断崖的那一天。他拖着武功全失的身子冒险深入崖底,寻回了她抛下的素心剑,只因为这剑曾陪伴她度过数十年的光阴,只因他知道这剑对她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失了武功的风萧就如同废人一般,只能靠着乞讨过活。曾有明眼之人叫出高价想要买走素心剑,然而他宁愿潦倒乞讨,也不愿典当掉她最重要的东西——这也是她失去音信后给他留下的唯一念想。
她不知道——他打探她的下落,每每听到“白”字姓名,心中总忍不住猛烈地颤动。坊间传闻苏州有一女子名唤白芷,一手回春的好医术,风姿绝华,气宇非凡,颇有当年白川大侠的风度。他听闻不管不顾,硬是凭着双脚堪堪行了千百里路程来到了苏州。她更不知道,当风萧看到白芷医馆的门匾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那是自他离开白川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还好……”白芷仔细地包扎着伤口,喃喃自语着,“还好未伤到骨髓。”
风萧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伸手就要抚上女子的额头,白芷却有些迟疑地躲开了那只温暖的手。愧疚感让她再无法心安理得地承受风萧的柔情,她的眼泪早已抑制不住地越涌越凶,她颤声道:“风萧,对不起……当初我骗了你,其实我是个女子。”
“嗯。”风萧的淡笑漾开,轻轻按住白芷颤抖的肩膀,沉稳的声音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哭得更凶,再次颤声道:“对不起……当初不懂医术,没能挽回你一身武功。”
“嗯。”风萧脸上笑意不变,似乎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本不该让你卧底冒险。”
但白芷这句话说出后,许久都没有听到风萧的回应,连方才简单的应声都不曾有。白芷愕然抬头,正对上风萧漆黑如墨的双眸,那幽深的眸子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温柔。风萧小心翼翼地搂住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散开:“为你冒险是我心甘情愿。”
风萧顿了顿再道:“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我都不曾怨过你。但只有一件事,我怨你。”
“何事……”
“我怨你当年不告而别,怨你当年音信全无。”
白芷忆起当年断崖边上满地落红,血染的天空和血染的衣衫,以及风萧倚靠在树脚虚弱的微笑,这些至今都是她心里化不开的结。当年,她踏过万千尸体,却看到他合眼倒在树下时,真真是尝到了烈火焚心、心如死灰的痛感。她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的侠士抱负,她从未如此厌恶过这个曾给她带来声望荣誉的江湖,杀伐罪孽,为济苍生,却终究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不住。那一刻,她决意弃剑从医,救赎他人,亦是救赎自己的心。
“对不起……我以为你……”
风萧不等她说完就更加用力地拥住了白芷:“我只是怨你为何让我担心,让我寻找了这么多年。所幸……”风萧暖笑如阳,“所幸,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仿佛以前万年般冗长的时光都在看到你的那一刻化作弹指间不足为道的一瞬了。
终于找到你了,风萧白川江湖笑傲。
终于找到你了,风萧白芷余生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