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锡池畔忆知音，赋忧思河岸讥隋柳｜唐词佳作欣赏(29)

毛文锡画像

毛文锡，生卒不详，高阳人。年十四登进士第。唐亡，仕前蜀，任中书舍人、翰林学士，与贯休时有唱和。旋迁翰林学士承旨。永平四年（914）迁礼部尚书，判枢密院事。通正元年（916）兼文思殿大学士，拜司徒。文锡通音律，能诗工词，名声颇高。事迹据《十国春秋》本传。

【虞美人】

鸳鸯对浴银塘暖。

水面蒲梢短。

垂杨低拂麴尘波。

蛟丝结网露珠多。

滴圆荷。

遥思桃叶吴江碧。

便是天河隔。

锦鳞红鬣影沉沉。

相思空有梦相寻。

意难任。

【注】银塘：形容塘水清澈明净。麴尘波：写垂柳一派淡黄色的烟波。麴尘：或写作“曲尘”，酒曲所生的细菌，色淡黄如尘，故称淡黄色为“曲尘”。《周礼·天官·内司服》鞠衣”注：“黄桑服也，色如鞠尘，像桑叶始生。”古代“鞠”与“麴”通。刘禹锡《杨柳枝》：“凤阙轻遮翡翠帏，龙墀遥望麴尘丝。御沟春水相辉映，狂杀长安年少儿”。

蛛丝：蜘蛛丝。一作“蛟丝”。桃叶：指所怀念之人。《古今乐录》：“桃叶，子敬妾名，缘于笃爱，所以歌之。”“子敬”是王献之的字，他的妾叫桃叶，其妾之妹叫桃根。王献之在今江苏省南京市秦淮河畔曾送其妾而作歌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后来，人称此渡口为“桃叶渡”，称此歌为《桃叶歌》。这里说“桃叶吴江碧”，因此渡在古吴地秦淮河畔。用此典的意思是遥思故人旧地。

锦鳞红鬣：指鱼。鬣，通“鱲”，鱼名，雄鱼带红色，生殖季节色泽鲜艳，生活在淡水中，也叫桃花鱼。又解：鬣为鱼颔边的小鳍。这里“锦鳞红鬣”连用，借代“书信”。

这首词写男子思念情人。上片：池水清澈明净，蒲草初生，枝梢尚短，淡黄色的杨柳低拂水面，摇漾生波。蜘蛛网上结着颗颗露珠，滴到圆圆的荷叶上面。银塘、蒲草、垂杨、圆荷等，皆为衬笔，意在烘托“鸳鸯对浴”。下片：“遥思”起，用“桃叶渡”、“天河隔”两个典故，点出与情人难见，将其悲苦情怀托出。而书信难通，唯梦里能寻，这种相思令人愁肠若结，苦不堪言。

【赞成功】

海棠未坼，

万点深红。

香包缄结一重重。

似含羞态，

邀勒春风。

蜂来蝶去，

任绕芳丛。

昨夜微雨，

飘洒庭中。

忽闻声滴井边桐。

美人惊起，

坐听晨锺。

快教折取，

戴玉珑璁。

【注】未坼:没有裂开。坼:分裂。《淮南子·本经训》:"天旱地坼。"这里指花朵绽开。香包:指未开的花苞。缄:封闭。邀勒:邀引。勒，本义是套住马不让其行。此引申为"牵住"、"引来"之义，"拟人化"的写法。珑璁:金属或玉石等碰击的声音。

这首词咏海棠，实寓写美人。上片写海棠含苞待放。下片写微雨中的海棠，表达惜花之情。从"美人"的客观感受来写，语句富丽浓艳，却寡有情韵。王国维评曰:"毛词比牛薛诸人殊为不及。叶梦得谓文锡词以质直为情致，殊不知流于率露。诸人评庸陋者，必曰，此仿毛之《赞成功》而不及者，其言是也"。

【柳含烟】

隋堤柳，汴河旁。

夹岸绿阴千里，

龙舟凤舸木兰香。

锦帆张。

因梦江南春景好。

一路流苏羽葆。

笙歌未尽起横流。

锁春愁。

【注】隋堤：隋炀帝时开通济渠，沿渠筑堤，后人称“隋堤”。汴河：又称“汴水”、“汴渠”，河道屡变，隋以后，在河南商丘县南，向东南流，入安徽省境，经宿县、灵壁、泗县入淮河。隋炀帝往江都，经此河。今已废。龙舟：船饰为龙状。凤舸：饰为凤凰形的大船。木兰：树名，指舟以木兰树制成，故香。流苏：丝缕下垂的装饰物，用于车马、帐幕等物上。笙歌：泛指音乐，这里指欢乐的场面。横流：水不顺道而流，这里暗喻天下大乱。

这首词，借咏柳讽刺了隋炀帝荒淫无度。上片写隋炀帝锦帆龙舟下汴河，极尽铺张。下片写其荒淫误国。“笙歌”句颇有深意，将由繁盛转为衰亡的历史教训，自笔端溢出，余味悠长。